會議中的學生會木屋,北原賢人低頭看完女兒發送來的短信,將手機放在桌子底下,悄悄回複消息。
「沒忘。」
“校園區域,十個同學中,有七個人遺忘了雨宮小宅女。”北原賢人抬頭,內心與有同憂。
遺忘症副作用每時每刻都在惡化,等過完中午,下午的周年校慶來臨,情況又會惡劣到何等程度。
他掃視一圈會議長桌前的同學,拿起麵前的黑色油性筆,低下頭,手伸到桌底,拿筆在手心上寫字。
寫下“雨宮雅柊”這個名字。
左手的手心,右手的手心,全部寫上。
寫完,北原賢人抬起頭,發現對麵的金發女生,澄綠的眸子在瞥視他。自己在桌底下的小動作,被她注意到了。
北原賢人不動聲色,沒有回應,柏木茉優平淡地收回目光。
會議已至尾聲。
長桌首座的高梨絮風,最後囑托一遍各部門負責人的這會兒工夫,精神稍稍放鬆的北原賢人餘光注意到,柏木茉優也低下了頭,手放在桌子底下,不知道在搞什麼小動作。
察覺到他的視線,柏木茉優抬起頭,澄綠的眸子注視北原賢人兩秒,又不動聲色地低下頭,繼續看自己的手機。
“羽未和‘汙染源’住在同一片社區,而且互相認識”柏木茉優注視著手機熒幕上的消息內容,並不意外,之前在北原家的社區,她遇到過買菜回家的羽未。
在她對羽未坦言“那個男生就是他”之後,羽未就一直沒有回複。
柏木茉優禁不住有點焦躁,羽未和“汙染源”到底有多熟悉,羽未又會不會偷偷告密。
她動手編輯文字,發送過去。
「你得替我保密,絕對不能泄露給你的北原哥哥。」
又等了一會兒,對方仍然沒有回複。
會議也結束了,校園祭和周年校慶的各部門負責人紛紛起身散會,前往自己的負責崗位。
柏木茉優收起手機,再次轉頭注視“汙染源”。
北原賢人詫異地問道:“我怎麼了?”
柏木茉優問道:“你認識羽未嗎?”
北原賢人略微反應了兩秒,表情略感意外地點了點頭。
他心裡感到詫異,柏木茉優居然知道“羽未”這個名字。
海己,羽未,都是真實姓名叫做“北原花穀”的小調皮蛋,給自己起的假名字。
北原花穀,是女兒嚴格保密的真實姓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隻有父女倆單獨相處時,女兒才會自稱花穀。
海己,是女兒日常使用的假名字,凡是非父女獨處的場合,女兒都會自稱為海己。
北原賢人的印象中,好像隻有栗山瑞穗一個人知道,小調皮蛋的真實名字叫“北原花穀”,就連不是親媽勝是親媽的琴音姐都不知道。
主要是栗山神經大條,容易糊弄。琴音姐太聰明太敏銳,不好糊弄,所以才沒對琴音姐坦白,鷹原海己的真實姓名叫做北原花穀。
小調皮蛋一般對外自稱為“海己”。他身邊的人,也都以海己來稱呼這個十歲的小姑娘。
至於“羽未”這個第二假名字,知道的人同樣極少極少,甚至連北原賢人都是頭一回聽到,有人對他談起“羽未”。
彆說身邊的朋友們,就連他,日常都聽不到“羽未”這個稱呼。
“羽未”這個假名字,以他對女兒的了解,應該是,隻有小調皮蛋在麵對不熟悉的陌生人時,才會選擇使用的第二假名字。
“你和羽未很熟嗎?”柏木茉優繼續問道。
北原賢人一時沉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何止是很熟,羽未就是北原家的女兒,那隻小調皮蛋。
北原賢人現在能夠確定是,柏木茉優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認識了那個小調皮蛋。
小調皮蛋也很機警,沒有暴露身份,自稱叫做羽未,並且雙方在交流過程中,還談到了他。
女兒想隱瞞身份,北原賢人也就順著小調皮蛋的意思,謊稱回答道:“還算熟悉吧,都住在一片社區裡麵,遇見的次數不算少,平常見麵也會打招呼。”
他頓了下,緊接著問道:“你怎麼認識的羽未?羽未告訴的你,她認識我?”
第一次認識羽未的那天,柏木茉優的印象可太深刻了。
那是在文學頒獎現場,她看到了一個長相與小時候的絮風一模一樣的小女孩,主動上前叫住了羽未。這是她和羽未的初次見麵。
柏木茉優解釋道:“羽未長得很——”
“在說什麼呢。”高梨絮風微笑著湊了過來。
北原賢人轉頭看向來湊熱鬨的高梨,隨口解釋道:“柏木同學詢問我家社區裡的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高梨絮風不禁頗感好奇,打趣地笑道:“什麼女孩子那麼特彆,值得茉優居然專門來詢問北原同學。”
事關自己女兒,北原賢人關心地追問:“她長得怎麼?”
麵對興趣滿滿站在身邊的絮風,柏木茉優羞於說出事實,低聲道:“.她長得很可愛,非常可愛,也很漂亮。”
高梨絮風對這個回答有點意外,隻是長得可愛漂亮嗎?
以她對茉優的了解,可愛漂亮的小女孩,應該不在茉優的興趣範圍內吧。
難道說那個小女孩,可愛漂亮到連女孩子都會被吸引?
高梨絮風的好奇心不禁更加旺盛,轉看向北原。
“那個小女孩有多可愛多漂亮?”
北原賢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眼神十分古怪地看著金發女生。
作為當爹的,天天在一個屋簷下瞅見小調皮蛋,他當然明白,花穀長得有多可愛有多漂亮,這種話他已經從彆人口中聽到過太多次,誰見了花穀,都會誇海己長得長得俊俏,招人喜歡。
但是這種話從百合同學嘴裡說出來,他心裡總禁不住地,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他不禁內心狐疑地暗想道:“這家夥該不會移情彆戀,看上我家女兒了吧。”
北原賢人絕對相信家裡那隻小調皮蛋的顏值,雖然花穀的身高,比起同齡小孩子有一點矮,身材也有點平平無奇,但是那張美人胚子的小臉蛋,足夠勝過一切“外在形式”。
他十分相信,等花穀長大以後,絕對會是個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不比小調皮蛋心心念念的雨宮姐姐要差,走在路上,也當然會被藝人事務所的星探們擠破頭搶著簽約——要說百合同學被花穀迷住,移情彆戀,也不是沒有一絲絲可能性。
感受著來自“汙染源”的古怪目光,柏木茉優也回過味來了,迅速意識到“汙染源”的腦子裡在想什麼冒昧的事情!
她惱怒地瞪了眼北原賢人,北原賢人趕緊乾咳嗦兩聲,回答高梨絮風。
“那孩子確實非常可愛,非常漂亮,令人印象深刻,社區鄰裡都很喜歡她。”
高梨絮風開玩笑地笑問道:“跟北原同學的妹妹海己相比呢?”
“那當然還是海己更可愛一些。”
柏木茉優再次瞪了眼北原,不想再談這件事,開口叫上絮風,故意不叫北原,離開學生會木屋,展開校園祭和周年校慶的工作。
北原賢人識趣地沒有跟上去,暗暗鬆了口氣,看她生氣的反應,應該不是看上了花穀。
“羽未.”他蹙眉思索,柏木茉優和“羽未”是怎麼認識的,她們在日常中應該沒有交集點吧。
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北原賢人乾脆掏出手機,直接給女兒編輯短信。
「你和柏木茉優是怎麼認識的?」
手指按下發送之前,北原賢人突然意識到剛才忽略的一件事。
既然花穀自稱叫做羽未,說明,花穀與柏木茉優之間,應該還沒有見過麵,花穀也就並不知道,對方其實是柏木茉優。
否則花穀就不會自稱是羽未,而是一如對待彆的“爸爸的朋友”那樣,說明自己是北原賢人的妹妹,叫做海己。
而這樣的人,近期恰好就有一個。花穀用著假名字,在網絡上與對方交流,雙方還差點成了結拜姐妹。
那個控夢的感染者.北原賢人一時愣神。
“難道柏木茉優就是.花穀口中的控夢姐姐?”
殘雪覆蓋的林間小路。
高梨絮風與金發女生並肩同行,側目問道:“茉優單獨叫我出來,是想問我告白的事情吧。”
事到如今,柏木茉優仍然極力不讚同。
她憂慮地勸說道:“真的要在今天告白嗎?不再重新考慮一下嗎?萬一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怎麼辦.還是算了吧,就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
“那可不行,總得給自己一個交代,才能讓心裡過得去,以後不再糾結。”高梨絮風頓了下,又笑道:“誰說告白失敗就一定連朋友都做不成,我又不是堂堂正正的告白。”
“茉優就彆再勸我了。我已經設計充分,提前考慮到了幾十種現場情況,並且一一製定了退路說辭,就算失敗,仍然還能繼續做朋友。”
“可失敗了,難過怎麼辦?為什麼一定要讓自己心情難過呢。”柏木茉優不死心地繼續勸阻。
“茉優就放心吧,我已經提前好久,就做好了失敗的心理準備,即使失敗,我也相信自己,不會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嗯我不敢說,在告白失敗後,心情能夠風輕雲淡,但是,至少我能很快調整過來吧。”
柏木茉優無言以對,無論絮風怎麼說,在她看來,這都不是明智的決定。
轉念她又意識到,可能這就是自己與絮風的最大區彆吧。
就像媽媽評價的她,做事瞻前顧後,一件事還沒有行動,就已經在考慮失敗後的代價,然後變得畏首畏尾,害怕失敗,承受不起失敗後的代價,漸漸放棄。
可能自己永遠也沒法像絮風這樣,擁有一往直前的勇氣。就算前方希望渺茫,也要破釜沉舟拚搏一場的勇氣。
“富足的人擁有很多,承受得起失敗代價,理所當然膽敢冒險。而像我這樣‘貧困’的人,擁有無幾,我隻有你們兩個,無法承受失敗後的代價,當然不敢冒險。”柏木茉優心緒紛雜,為媽媽口中怯懦和瞻前顧後的她找理由開脫。
走出寧靜的林間小路,來到熱鬨的峰高校園。
柏木茉優感受到羽絨服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
她掏出手機,羽未終於回複了信息,想約她在峰高見一麵,問她有沒有時間。
柏木茉優自然毫無異議,雖然今天很忙,但她也迫切地想與羽未見一麵,那個小女孩身上有太多事情,令她充滿疑問。
她轉頭說道:“絮風,我離開一下。”
高梨絮風“嗯”了聲,囑咐道:“我去找預算委員會的同學幫忙做誌願者,接待校外人士。茉優忙完之後,可以去體育館,幫助北原同學籌備下午的周年校慶。”
柏木茉優點頭答應,轉身離開,一邊回複羽未的消息,告知在哪裡見麵,一邊先行動身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