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級公寓樓二樓。
北原賢人拿出竹下女士交給她的鑰匙,開鎖進門。
雨宮雅柊沒力氣地坐在輪椅上,聽到北原賢人回家的動靜,她轉頭看去,像隻餓肚子的小貓向主人討食,蔫巴巴地對他說道:“我餓了。”
北原賢人將外套掛在衣架上,疑問道:“早上不是給你留了飯菜。”
雨宮小宅女微微側過頭,小聲嘀咕道:“盤子自己從桌子上掉下來了。”
盤子“自己”從桌子上掉下來了......北原賢人一時無語,心想,八成是她端盤子的時候,沒拿穩,失手打碎。
“你不會給茜姐打電話,讓她來給你做飯。”他一邊說道,一邊去打開冰箱。
“沒打通。”雨宮雅柊無精打采。
北原賢人無言,覺得竹下女士八成是故意不接。真就是一副撒手對雨宮雅柊不管不顧,全權交給他來照顧的態度。
早晨上學前,蒸了米飯,還剩下半鍋。北原賢人打量冰箱裡的食材,尋思能做點什麼料理。
雨宮雅柊也開著輪椅車擠上來,看一眼琳琅滿目的冰箱內部,又看向北原,沒精打采地說道:“越快越好。”
北原賢人瞥了眼輪椅上的小宅女,從冰箱中取出玉米粒、胡蘿卜和雞蛋,走進廚台。
他嗑開三個雞蛋,分離蛋黃和蛋液,打勻,再去給胡蘿卜切成小粒。
眼瞧著北原站在廚台後麵忙碌,自己無事可乾,雨宮雅柊閒不住地開著輪椅車又湊上去,坐在一旁觀摩他。
有個輪椅擋在路中間,走路都不方便,十分礙事,北原賢人無奈地放下刀,再給她推出去。
“廚房油煙大,你進來乾嘛。”
“我看看還不行嗎,我可是也會煮飯。”
“你坐外麵看,離遠點,小心被油濺到。”
“......你做什麼料理?”
“炒飯。十分鐘內就能出鍋。先簡單吃點,墊一下肚子,等晚上再吃一頓。”
坐在輪椅上視線太矮,雨宮雅柊隻好伸長脖子探看。
她看著北原賢人切完胡蘿卜,覺得坐在輪椅上看他做飯太費勁,於是開著輪椅車去拿沙發上的拐杖。
給自己柱上拐杖,行動終於靈活了一些,雨宮雅柊來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門。
“你乾什麼?”北原賢人詫異問道。
“當然是幫你打下手。”雨宮小宅女從冰箱裡一樣一樣拿出食材,擺到廚台上。
北原賢人看得欲言又止,這拿的都是些什麼怪東西。
“你拿聖女果乾什麼?”
雨宮雅柊語氣理所當然地說道:“擺盤啊,你不會嗎?”
北原賢人一時沉默,頭一回聽說,做個蛋炒飯居然得用聖女果擺盤。
一恍神的工夫,廚台就已經擺上聖女果、豆角、蘑菇、魚肉、魷魚、昆布。
北原賢人盯著這些怪東西看了會兒,又抬頭看雨宮雅柊。
“原來是你。”他心中暗道。
女兒一直對他說的黑暗炒飯,原來是雨宮小宅女的作品。
“怎麼了,你不會做嗎?我可以教你。”雨宮雅柊躍躍欲試。
北原賢人不語,心裡有些猶豫。
女兒對他劇透過好幾次,未來某個人教給他的炒飯是名副其實的黑暗料理——胡蘿卜、玉米粒、聖女果、豆角、蘑菇、魚肉、魷魚腿、昆布這些怪東西炒一鍋,光是想一想就畫麵感十足——他在猶豫,是儘自己所能,勉力而為,阻止黑暗炒飯現世。還是順從曆史,做雨宮雅柊的幫凶,一睹“廬山真麵目”。
考慮了五秒鐘,終歸更好奇花穀念念不完的黑暗炒飯,北原賢人讓開身位,給雨宮小宅女留出站過來的空間。
“你教我。”他開口說道:“這些東西怎麼處理?”
雨宮雅柊拄著拐杖走上來,站到他身邊,一邊現場編菜譜一邊教學道:“洗乾淨,切成小塊,扔進鍋裡炒。”
“聖女果不要炒,拿來擺盤。”
“還真是淺顯易懂的教學。”北原賢人心裡犯難,實在忍不住提出建議:“昆布、魷魚腿和豆角在炒之前,先燒熱水燙一會兒吧。蘑菇最好也燙一下。”
雨宮雅柊想了下覺得有道理,說道:“當然了。你負責掌控鍋,我給你添加食材。”
“快快快。”雨宮雅柊表情期待,輕輕推搡他的胳膊。
燒開一鍋熱水,先將該處理的食材燙個七成熟。北原賢人看了眼在他身邊躍躍欲試的雨宮小宅女,硬著頭皮起鍋燒油。
他無從得知“一周目”的自己,是怎麼敢答應雨宮小宅女擔任炒飯的現場指導,當時的場景又是怎麼回事。反正現在的自己,麵對那一碗一碗怪東西食材,著實感到壓力巨大。
先炒蛋清,盛出來裝盤,再將裹著蛋液的米飯下鍋。他握著鍋鏟都沒扒拉幾下,米飯都還黏黏糊糊的,沒有炒散呢,打下手的雨宮雅柊就將碗裡的豆角撒入了鍋。
北原賢人扭頭看去。雨宮小宅女嘴角揚起,掛著笑意,儼然此時此刻的心情十分不錯。
注意到北原賢人不炒飯,一直在看她,雨宮雅柊詫異問道:“有問題嗎?”北原賢人還能說什麼,收回視線說道:“沒問題,配合得非常好。”
十分鐘後,“嗒”一聲關閉燃氣灶。一大鍋黏黏糊糊,顏色鮮豔,奇形怪狀,氣味獨特的蛋炒飯冒著騰騰熱氣出鍋,盛入盤中。
雨宮雅柊看得直皺眉,跟她想象中的樣子差距有些大。
她鬆開拐杖,一隻腳維持身體平衡,去拿水果刀,對半切開幾個聖女果,開始自己的精心擺盤。
北原賢人很想告訴她“就算你擺一百個聖女果,味道也還是那個味道。”
對於這一大盤奇形怪狀的蛋炒飯,他的確已經儘力,至少可以保證它是一鍋熟的,吃不死人的食物。
至於女兒曾經說的“爸爸能麵不改色的咽下去,完全不嫌難吃”。北原賢人看著這一大盤黏黏糊糊、奇形怪狀、氣味獨特的蛋炒飯,實在不認為,這一盤玩意能跟“不難吃”不沾邊。
北原賢人拿上勺子,不等雨宮小宅女研究明白怎麼擺盤能變得更好吃,就給她把盤子端走,再把行動不便的她架到餐桌前坐下。
“嘗嘗吧。”他將勺子遞給雨宮雅柊。
看到北原賢人無動於衷的坐在椅子上,雨宮雅柊拿著勺子疑問道:“你不吃嗎?”
“我不餓。”北原賢人對這盤東西著實難以提起食欲,猶豫了下問道:“你感覺它會好吃嗎?”
“應該算不上難吃吧。”雨宮雅柊小聲說了句,擓一勺,往嘴裡送去。
北原賢人內心汗顏,看她的樣子,似乎真沒覺得這盤炒飯會難吃。
勺子剛碰到唇邊,她忽然想起來什麼,抬頭去看北原。
“怎麼了,還得彆人喂你?”北原賢人問道。
“把誰當成小孩子呢。”雨宮雅柊嘀咕一聲,重新擓一勺,這次還特意擓上自己切的半個聖女果,扶著桌子站起來,伸手去喂北原賢人。
“啊,張口。”雨宮雅柊側過微微泛紅的臉頰,小聲說道:“對廚師的感謝,第一口你先吃。”
北原賢人看看送到自己嘴邊的勺子,又看看站起來喂他的雨宮雅柊,略一猶豫,隻好硬著頭皮張開口。
“味道怎麼樣?”雨宮雅柊旋即問道。對於這盤她擔任教學指導,北原賢人親手炒出來的炒飯,抱有很大期待。
北原賢人慢慢咀嚼,味道沒想象中那麼壞,但也稱不上好。如果米飯能夠炒得粒粒分明,彆黏黏糊糊的話,出人意料的還算能吃。
還在站著的雨宮雅柊詢問道:“怎麼樣?”
“......挺好吃的。”北原賢人為難地評價道。
“我就知道。”雨宮雅柊心情頗為得意地坐下來,給自己也擓一勺,送入口中。
然而一進口,才嚼兩下,她頓時就皺起了眉毛。
“怎麼樣?”這次換北原賢人詢問她。
雨宮雅柊捏著勺子,擰巴著眉毛與口腔裡的炒飯作鬥爭,張口為艱地降服它,咽下去。
“......是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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