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高梨家。
精神萎靡不振,一點食欲都沒有。
為什麼會這樣呢......第一次有了喜歡的人,有了想在一起一輩子的人。
高梨絮風失神坐在床邊,久久一動未動。
“媽媽說中了,原來北原同學心裡真的有一個放不下的女孩子......”
以前她還擔心過呢,那麼漂亮那麼優秀的雨宮同學,北原同學都看不上,敬而遠之地對待雨宮同學。會不會更瞧不上她。
現在不用擔心了。
原來自己的競爭對手就是北原同學的青梅竹馬,曾經的女朋友,利茲國際鋼琴比賽金獎得主的雨宮雅柊。
高梨絮風深長歎息。
原本打算在周年校慶上告白,可這下計劃全亂了。
茉優已經說得非常明白,北原同學和雨宮同學隨時都有可能破鏡重圓,說不定就在明天,甚至說不定就在她現在看不見的下一個小時。
無論怎麼想,就算絞儘腦汁,她為自己都找不到一點優勢。
高梨絮風迷惘,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該怎麼做才好。要不要繼續周年校慶的表白計劃,又或者到此為止,就此放手。
“睡了嗎,絮風。”
她回過神,看向門外,有氣無力。
“還沒睡。”
高梨媽媽推開門走進來,端著一碗湯,放到女兒的桌子上。
她把椅子拉過來,坐到女兒的對麵。
“表白失敗了?”高梨媽媽和聲問道。
“還沒有表白。”高梨絮風搖了搖頭,調整了下心情,低聲說道:“我今天才知道。媽媽說中了,北原同學真的有一個放不下的人。”
高梨媽媽和聲安慰道:“現在放不下,不代表以後始終放不下。之所以放不下,也可能是他還沒遇上更好的人。絮風一點都不差,在任何人眼中都是非常優秀,沒必要急於一時。”
高梨絮風沉默不語,如果北原同學放不下的是其她女孩子還好,可那個人是雨宮雅柊。
就連她每次看到雨宮同學,都會發自肺腑地鐘意和欣賞對方的魅力與才華。換成她是北原同學,她都十分相信,自己絕對不會選擇放棄那麼優秀的青梅竹馬前女友。
“我對自己沒有信心。”高梨絮風低聲說道。
高梨媽媽十分詫異,不禁心裡猜測那個女孩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讓絮風隻是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就心灰意冷到不戰而降。
“那個女孩子不是普通人嗎?”
高梨絮風點了下頭,但並沒有說出雨宮雅柊這個名字。
她理解北原同學為什麼極力隱藏這件事。以雨宮同學獲得的矚目成就,一旦曝光於世,絕對會掀起不小的社會轟動,這會在各個方麵都給北原同學造成極大的壓力。
假如她告訴了媽媽,等爸爸問起來,媽媽會不會對爸爸說呢,爸爸知道了,以後本家的人問起來,爸爸又會不會告訴伯父、叔叔、爺爺......避免發生這種事情,高梨絮風最終選擇為這個名字保密,守口如瓶。
高梨媽媽輕歎了聲,她看得出來女兒心裡在猶豫。絮風對自己毫無信心,但又舍不得就這樣遺憾放棄,心情迷惘,進退維穀,不知道該怎麼走。
高梨媽媽想了想,組織語言說道:“每個女孩子都有追求愛情和幸福的權利。”
“不過,”高梨媽媽語氣頓了下,“前提是,一定要保持頭腦理智,千萬彆做出錯誤的事情。”
高梨絮風沉默地點了下頭,明白媽媽的意思。
媽媽是讓她自己做選擇。繼續前進的話,媽媽也會支持她,不過她要保持理智,彆做違背道德的錯誤事情。
話雖如此,但媽媽說的後半句話,還是在隱隱提醒她,明知不可行,就要知難而退。
“我知道。”高梨絮風低聲說道:“我想多給自己一些時間來思考,再做決定。”
......
同夜。
夢境世界中的柏木家。
柏木茉優披散頭發,背靠牆壁,坐在地上。
“明明今晚不想做夢,為什麼還是進入了夢境世界。”
柏木茉優麻木地看著夢境裡的自己家,坐在地上一動都不想動。
“果然是‘汙染源’,自從遇到他,我的整個世界都開始變得倒黴。”
柏木茉優不知道該做何感想,為自己感到無比荒誕。
喜歡上兩個人,一個人絕對不可能,另一個人同樣幾乎也沒有可能性。
更難受的是。
一個人是因為有念念不忘的舊愛,另一個人則是因為她當初刻意隱瞞真相,間接致使——我喜歡的人喜歡上了我喜歡的另一個人——這種荒唐事情。一次失戀等於兩次失戀。雙倍的失戀,雙倍的失敗。
“在愛情這塊,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倒黴的人之一吧。”柏木茉優身子頹唐地滑到地麵上。
發了會兒呆,她想起了媽媽的酒窖,於是從地上站起來,去媽媽的臥室,再進入小酒窖。
反正在夢中喝醉了,第二天睡醒不頭疼,而且現實中的酒也不會少,省得媽媽發現酒少了又囉嗦她。
柏木茉優兩隻手能拿多少就拿多少,一次抱上十幾瓶葡萄酒和起泡酒,衣服外兜再塞上四瓶,幾乎將媽媽的酒窖洗劫半空。
她離開,往客廳的地板上隨便一坐,背靠著沙發。
因為是身處在不現實的夢境,無需動用步驟麻煩的開瓶器,她的手指捏住木塞,往外一拔,“啵”一聲,輕輕鬆鬆將其拔出。
用杯子都嫌麻煩,柏木茉優頭一仰,舉著酒瓶“咕嘟咕嘟”往嘴裡灌。
半瓶紅葡萄酒灌進喉嚨,柏木茉優眼眶頓時忍不住了。
“為什麼我這麼倒黴啊!”
“喜歡的人一個個都喜歡上了彆人,而且絮風的心上人居然還是北原賢人。”
“我當初要是早點告訴絮風就好了。”
她拭去下巴的酒漬,再一仰頭,咕嘟咕嘟把紅酒灌入肚子裡。
“金發姐姐,你滿二十周歲了嗎就這樣喝酒。”
柏木茉優頓時嗆了一口,抬頭去看聲音來源。
“羽未?”她神奇意外。羽未竟然站在她家的玄廊門口。
“你怎麼在我家?”柏木茉優問道,思緒茫然,不理解現狀。
花穀想了下說道:“我也不知道,隻是躺在床上睡著了,然後就在這了。”花穀的語氣頓了下,又笑嘻嘻說道:“姐姐彆害怕,這裡不是現實世界。”
“哦對了,姐姐是我夢裡的原住民,可能無法理解現實世界是什麼意思。”
“姐姐,你能理解‘做夢’的意思嗎?你們夢境世界的原住民,睡覺會不會做夢?”
“再告訴姐姐一遍,我的真實名字叫花穀。”
柏木茉優怔怔地看著羽未,她當然知道這裡是夢境世界,也當然記得,羽未其實叫做花穀。而且,她才不是什麼對方夢裡的原住民。
應該是她的能力,莫名其妙的異常失控,把羽未招了過來,而不是羽未夢到了她。
柏木茉優心中甚是詫異,自己的能力,為什麼異常失控了。
按理說,羽未未經她的允許,不可能擅自闖入她的夢境,跟她進行夢境聯機。除非她的念頭不停去想這個小孩子,主動把對方招進來。
但剛才,她哪有心思去想羽未,一直在悔不該當初和懊惱自己的倒黴。
“姐姐不理解也沒關係,反正花穀沒騙你。”
柏木茉平淡地收回視線,這次她沒心情跟羽未聊天,也沒心思去管為什麼自己的能力發生異常失控。
她繼續放任情緒,開一瓶新酒,一仰頭,咕嘟咕嘟飲下。
站在門口的花穀,小臉瞅著金發姐姐旁若無人地繼續灌酒喝,小聲嘀咕道:“夢境世界的原住民還真是古怪呢。明明家裡突然冒出來一個陌生人,居然還能無動於衷地繼續喝酒。要是在現實世界,早就報警了吧。”
反正這個家的主人懶得管她,花穀也就不客氣了,四處去逛一逛,瞅一瞅。
花穀走到電視機前,看著前方的金發姐姐手裡握著的紅酒越來越空,然後就看到,金發姐姐的情緒突然繃不住了,一邊“嗚嗚嗚”一邊咽下酒液。
“應該是失戀了吧,看來受打擊不輕。”花穀看著對方,心中暗道:“夢境世界裡的原住民也會談戀愛嗎。電子羊會夢到仿生人?”
“姐姐,你們平常上學或者上班嗎?發不發工資?”
柏木茉優沒理她,喝自己的酒。
“不吃飯會感到餓嗎?”
“女人能生小孩子嗎?”
“你們會生老病死嗎?”
“一年有多少天?有沒有穩定的春夏秋冬四季?”
“姐姐一直不說話,總是喝酒,是不是失戀了啊。”
羽未一直好奇地囉嗦個不停,柏木茉優仍然隻顧喝自己的酒,沒去理會羽未。
本來心情就煩,又來一個話癆的小孩子在她旁邊嘮嘮叨叨,要不是看在羽未長得像小時候的絮風的份上,她早就給她攆出去了
花穀不禁嘀咕道:“難道夢境世界裡的原住民,智商都不太高?還是隻有這個姐姐的腦袋比較笨。”
柏木茉優仍然不管不顧,沒心思搭理羽未,任由羽未不禮貌地在她家裡四處亂竄。
反正這裡是夢境世界,夢醒後一切都是假的,就算這孩子放一把火,把房子給燒了,她都毫無波瀾,懶得去管。
金發姐姐一直不回話,花穀也覺得無趣了,瞅著對方一直在飲酒,她也撒起小短腿,跑到柏木茉優的身邊。
柏木茉優看到羽未朝她跑過來,心道:“終於能安靜了。趕緊睡醒吧你。”
但旋即,她就又怔住了。她的臉頰,竟然被羽未的小手掐住了。
“姐姐滿二十歲了嗎,就偷偷躲在家裡喝酒。小心夢境世界裡的警察把你給抓走。”
“你們的世界有警察嗎?”
坐在地上的柏木茉優怔怔地抬起頭,看向羽未。
“你為什麼能靠近我?”柏木茉優怔然問道。
花穀疑問道:“我為什麼不能靠近你?夢境世界還有這種奇怪規矩嗎?”
柏木茉優發怔。
難道羽未是個特殊的存在,所以她可以靠近我?可上一次,我夢到羽未,她一靠近我就睡醒了。
“難道是能力又增強了嗎......”柏木茉優喃喃自語。
“失控,增強。”
花穀小臉詫異,聽不懂金發姐姐在說什麼,隻當夢境裡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不講道理的。
她也盤坐到地上,挨著柏木茉優,小臉好奇地瞅著地上的紅酒。
她伸出小手,卻立馬被金發姐姐一手拍在手背上。
“你滿二十周歲了嗎?”柏木茉優問道。
花穀撇了撇嘴,說道:“法律可沒規定,在夢裡喝酒也算犯法吧。而且日本的未成年人飲酒禁止法,可管不到花穀身上。”
“不行。”柏木茉優伸出胳膊,將地上的紅酒瓶掃到一邊,不給羽未喝,說道:“冰箱裡有果汁,你自己去拿。”
“那姐姐滿二十周歲了嗎?你是峰高的學生吧,我家歐尼醬也在峰高上學,我還在女生排行榜上看到過你,而且未來的你還。”花穀語氣一頓,嘀咕道:“算了,這個秘密就不告訴你了,你又聽不懂。”
柏木茉優語氣淡淡說道:“小孩子去喝你的果汁和牛奶。”
花穀隻好不情願地噘著小嘴巴,起身去打開冰箱,拿出來一瓶橙汁。
給自己倒上滿滿一杯橙汁,花穀盤腿坐在地上,衝著柏木茉優舉起裝滿橙汁的酒杯。柏木茉優瞥了她一眼,用自己的紅酒瓶去跟她的酒杯輕輕碰了下。
“乾杯。”花穀笑道。
柏木茉優不說話,自顧自地飲一口。
一口橙汁咽下,花穀小臉又十分好奇地問道:“姐姐,你們夢裡的原住民,不吃飯會感到餓嗎?男女在一起能生孩子嗎?一年有多少天?一天有多少小時?有沒有探索過宇宙?”
柏木茉優不語,不知該作何回答。
這些事情她怎麼知道,她又不是原住民。
而且這個長得像絮風小時候的小孩子,腦子裡考慮的事情,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誰家正常小孩子,會在夢裡逮住原住民,一個勁調查這些事情,科學家做夢都沒有她這麼敬業吧。
“姐姐,你們的世界裡,地表上也是五大洲四大洋嗎?”
柏木茉優實在聽煩了,放下酒瓶,轉過頭,對她不耐煩地說道:“我不知道,我才是高中生,我哪知道這些事情,你去問問樓下的大人。三樓的304號房,住著一個早稻田大學的醫學教授,你去找他問,彆煩我。或者你隨便拔打一家科學技術研究所的電話號碼,去問他們,男女在一起能不能生孩子。”
花穀微微愣了瞬,摸了摸小腦袋,嘀咕道:“看來這個金發姐姐的頭腦確實比較笨一點,問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