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觀測站的電子鐘跳過23:59的瞬間,所有《終末輪回》的實體書突然開始冒煙。
圖書管理員陳微跌坐在地,看著那些燙金的字句從紙頁上蒸發,在空氣中凝結成暗金色的鎖鏈形狀。
當她顫抖的手指觸碰到其中一條鎖鏈時,整座圖書館的燈光驟然熄滅,隻剩下她左手腕上的電子表泛著詭異的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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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曆7年7月7日
通風管道裡傳來孩童背誦童謠的聲音:“苦艾草,苦艾草,第七片葉子藏著光“
陳微跌跌撞撞逃進洗手間,發現鏡中的自己後頸浮現出細小的文字。
湊近看時,那些比毛孔還小的黑點組成熟悉的段落:
“莉莎放下槍,擁抱了所有虛構的自己“
她打開水龍頭想衝洗,流出的卻是暗金色液體。
液體在洗手池底部旋轉,逐漸形成微型漩渦,漩渦中心浮起一片新鮮的苦艾草葉。
葉脈在鏡中倒映出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個左肩有胎記的陌生少年,正用沾血的手指在虛空打字。
站長辦公室的門鎖被某種力量熔毀。
陳微看著監控屏幕上最後記錄的畫麵。
老站長在午夜撕碎了《終末輪回》的最後一頁,然後他的皮膚開始脫落,露出下麵由文字構成的肌肉組織。那些蠕動的字母分明是。
“當您讀到這行字時,請撕碎此頁“
警報突然響起,走廊儘頭傳來濕漉漉的腳步聲。
陳微抓起桌上那本唯一完好的《獻祭成神》,發現書脊正在長出細密的血管。
通風管裡的童謠聲越來越近,陳微躲進檔案室時,發現所有文件櫃的金屬表麵都浮現出六瓣瞳孔的紋路。
“找到你了。“
一個穿著第七區孤兒院製服的男孩從陰影裡走出,他的左肩胎記正在滲血。
“陳管理員,你昨天為什麼沒來給我讀睡前故事?“
陳微確信觀測站根本沒有兒童。
男孩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的不是牙齒,而是微型鍵盤的按鍵。
“因為你在寫新的故事,對不對?“
他吐出一片沾著口水的苦艾草葉,上麵寫著:
“第一章:第七觀測站“
陳微在極度恐懼中翻開那本《獻祭成神》,發現自己的員工證不知何時夾在了第777頁。
證件照片上的她,後頸隱約可見逆五芒星胎記。
走廊的腳步聲停在門外。
“開門吧。“男孩的聲音突然變成成熟的男聲。
“我是第777號敘事層的管理員。“
當陳微顫抖的手觸碰到門把時,整麵牆突然變得透明。外麵站著的赫然是。
另一個她自己,穿著執政官製服,機械義眼閃爍著暗金光芒。
“這次換你觀測我了。“
門外的陳微舉起,“或者“
槍口調轉,遞向她的手中。
陳微的指尖剛觸碰到,透明牆外的“另一個自己“突然瞳孔收縮。
執政官製服的陳微猛地調轉槍口,對著走廊天花板扣下扳機。
彈頭在空氣中分解成無數暗金色字母,組成《終末輪回》裡被刪除的段落。
“快走!“門外的她厲聲喝道,“它們開始編寫你了!“
整麵透明牆突然浮現血管網絡,陳微看到自己的倒影正在被重寫:鏡中的她後頸胎記蔓延成鎖鏈狀,手指關節凸起細小的齒輪紋路。
男孩咯咯笑著扯開自己的衣領,左肩胎記滲出粘稠的金色液體:“來不及啦,管理員姐姐,第七頁已經翻開了。“
陳微撞開通風管道逃竄,卻在拐角處撞見蜷縮的研究員老張。
這個為觀測站工作了三十年的老人,此刻正用手術刀劃開自己的小臂皮膚。
“你看啊“
他癡迷地掀起皮膚,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文字,“《獻祭成神》第五章第十四節我成了精裝本“
皮膚下的血肉紙頁間,隱約可見微型齒輪在轉動。
更恐怖的是,當陳微的目光掃過那些文字時,它們立即重組為她童年日記的內容。
通風管突然傳來重物爬行的聲響,老張的表情瞬間驚恐萬狀
“是校對員!它們來修正錯彆字了!“
所謂“校對員“,是三個由標點符號構成的人形生物:
逗號組成的軀體不斷扭曲收縮。
鑲嵌在頭部位置充當眼睛。
引號在手臂處開合如捕獸夾。
它們撲到老張身上,引號夾住他翻開的皮膚邊緣,眼睛掃描著血肉文字。
當發現某段日記與《獻祭成神》原文不符時,逗號軀體立即分泌出暗金液體進行覆蓋。
老張的慘叫聲突然變成書本翻頁的沙沙響。
陳微轉身狂奔,懷中的《獻祭成神》開始發燙,書脊血管纏繞住她的手腕,像在指引方向。
順著書脊血管的牽引,陳微闖進觀測站最深處從未開啟過的7號實驗室。
室內中央是口透明培養艙,艙內懸浮著個赤裸的少年,左肩有逆五芒星胎記,全身插滿數據管線,那些管線另一端連接著數十台老式打字機。
更駭人的是,隨著陳微的靠近,少年突然睜開眼睛,瞳孔裡閃爍著齒輪與六瓣重疊的紋路。
所有打字機同時自動工作,打出的卻是陳微此刻的心理活動:
“我想逃出去“
“那本書在控製我“
“門外有東西在等——“
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暴力破開,穿執政官製服的陳微踉蹌跌入,她的機械義眼已經爆裂,暗金血液在臉上劃出詭異的笑臉。
“找到作者“
她嘶吼著舉起,卻不是對準艙內少年,而是自己的太陽穴,“才能終止“
槍響的瞬間,陳微懷中的《獻祭成神》自動翻到扉頁。
原本空白的作者署名處,浮現出她自己的指紋,指紋紋路組成一行小字:
“陳微 著“
培養艙突然爆裂,赤裸少年踏著玻璃碎片走來,他的胎記正在脫落,露出下麵更古老的印記,一個由苦艾草葉構成的∞符號。
“這次輪到您當作者了。“
少年拾起執政官陳微掉落的槍,恭敬地遞來,“或者“
他忽然扯開自己的胸膛,肋骨間蜷縮著個嬰兒大小的莉莎,正在沉睡。
“繼續當觀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