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竹箱,徐源長升起空中,見到鎮中有兩名穿著暗紅官袍的百緝司督司飛起,和黑霞衣三人彙合,往東北方位快速飛去。
鎮公所已經不複存在,那一片毀得不成樣子。
有一個風塵仆仆不良人捶著斷樹乾,獨自嚎啕痛哭。
是昨天派遣往前山鎮調查耍蛇人的不良人,翻查到何連山隱瞞的真實身份,不顧勞累,三更天騎馬連夜往回趕來,終究是遲了一步。
街上有縣城來的捕快敲著銅鑼,大聲吆喝著安定民心,宣告妖邪伏誅。
黎明前的混亂和噩夢早就結束,許多鋪子已經放下門板做生意,夥計、掌櫃各自默默清掃門前碎屑垃圾,少了些笑容。
鎮上炊煙嫋嫋,雞犬聲相聞。
十字街頭的古井石亭外,如同往常排著長長的等著打水的人們。
另有幾處水井前,軲轆聲同樣在大清早忙碌不停。
凡人的生活一半是煙火,一半是苟且。
柳纖風飄飛在空中,感歎道:“他們也差點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喝不到明天的井水,他們比牛山鎮的居民要幸運多了。”
遞給公子一隻青翠竹筒,上麵雕飾寥寥淡雅竹葉。
“到了落井鎮,要喝古井水。公子你嘗嘗,這是我偷閒趁著無人時候打來的古井水。”
又拋給老施一個小酒壇,道:“請你喝正宗的古井水釀造的十年陳釀老酒。先前我去老鋪買酒,老掌櫃從裡屋翻出來的,說什麼都不肯收我的錢,也不知誰傳出去的消息,將我說成了救苦救難的柳仙子,可不敢當。”
她口中說得謙遜,實則滿心歡喜鎮民見到她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感激和恭敬。
虛名不虛,如夢慰平生。
她第一次感受到酥麻入骨子的美好。
施望塵咧嘴道:“那我定要嘗嘗,這回沾柳仙子的光了。”
拍開酒壇封口,朝兩人示意一下。
徐源長擰開竹節,一口甘甜古井水下肚,滿腹熨貼。
他喝的是塵世百般滋味,洗去凡愁繞懷。
回去之前,特意繞到離得不遠的仙橋村上空,由柳纖風隱身去轉了轉。
仙橋村男子青壯早已經恢複,不再患失血之症。
施望塵喝著老酒,看在眼裡,不無提醒道:“二重樓之後,與凡塵若即若離,不應為凡塵累,‘登樓無事破門有劫’,‘塵世纏繞劫上加劫’,其中輕重距離,切不可疏忽大意。”
徐源長舉竹筒相敬。
修行路上,需要良師益友同道,時常鞭策給予忠言。
他有自己的想法和修行心得,不會全盤接受老施的經驗,他的修行路子離不開凡世,也不會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
竹筒井水喝完,三人降落薄霧彌漫的百林穀。
風景依舊在,心境已不同。
柳纖風沒有急著去尋找躲起來睡懶覺的雪粒,這麼大動靜都沒有將雪粒吵醒來,等會定叫那條懶蟲好看。
走到東北山坡處,將她前些時候用樹木造出的一座彆致樹屋,仔細清理一番,安頓老施和公子比鄰而居。
徐源長已經烹好一壺香茶,柳纖風陪著坐一陣,笑談喝完一盞茶水,再才嫋嫋飄然下山去。
施望塵與徐源長對座山風滿懷的樹亭,感慨道:“纖風妹子好似一夜間長大,懂事了,替我這個客人安置得賓至如歸,都有些不習慣,還以為隨便讓我找顆樹掛起來將就。”
這番背後誇讚,聽得下山到穀底的柳纖風,越發走得仙氣飄飄。
她都忘記要去教訓雪粒的正事兒。
徐源長笑著請茶,柳纖風已經習慣了少女形象示人,現在很少再變得小小一個,隨著形象的改變,整個人沒以前那麼跳脫,當然骨子裡還是個野丫頭。
騎狗遛貓,上房揭瓦,腳踢雪粒兒。
樣樣都不缺。
山裡的清靜日子,伴隨秋風秋雨過得波瀾不驚。
徐源長每天早上功課之後,開門見山修煉掐山神覺,體會著神意滋生土行、緩緩溫養木氣的妙不可言,他不急著修煉新的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