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又是你這孽畜!”
邪惑眉宇間閃過怒意,似乎回想起這把長劍插在自己頭顱裡拔也拔不出的感受,隨即一揮手卷起凶猛氣浪,連同江冉和厭黎都被推得倒飛出去。
但在出手之後,邪惑卻沒有絲毫停留,騰身就要離開此地。
因為他很清楚,紅線劍既然到了,證明那個人也發現了他!
“肉身破境三品,竟也能有天地觀麼?”
飛身而起的瞬間,邪惑向那把追擊自己的紅線劍冷冷一瞥,已經猜到楚秋是用什麼手段看穿了自己的‘不可知’。
雖然這種程度的不可知隻能算是暫時遮蔽的手段,但能看破這種力量的人,隻怕也是屈指可數。
三品無量的天地觀,不光受限於天地,更受限於精神秘藏。
“難道他吞了水災,真的讓精神秘藏有所提升?”
邪惑心中閃過了一個可能,但很快就被他拋到腦後。
“天地滅殺之劫不會讓這種異類有機可乘,就算他連破三劫,最後一道的威力,也絕對會讓他當場飲恨。”
“此子的成長速度過於驚人,天地不會容得下他。”
堅定了心中的想法,邪惑更是打定主意退避,絕不與楚秋正麵爭鬥。
就算二品杳冥逆亂生死的力量再怎樣逆天,他現在也是被困在一具蠻人的肉身當中,很可能會徒增許多變數。
萬一蠻人的肉身承受不住二品杳冥之力,到時真的被殺,那就一切皆休。
況且,在邪惑看來,被天地滅殺之劫盯住的楚秋本就是個死人。
跟一個死人浪費力氣,實在沒有什麼必要。
“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撐到幾時。”
飛越山脈之後,邪惑嘴角泛起一絲嘲弄的冷笑。
可還沒等他這一抹得意神情停留太久。
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紅線劍卻又一次追了上來。
“這畜生……”邪惑眉頭皺緊,剛要離去,卻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這道連連閃動的劍光仿佛在他身上留了某種標記,不論他如何逃竄,都能無比準確地追殺而來。
邪想到這裡,邪惑連忙看向自己的手掌。
那道血痕之中,似乎被種下了發光的絲線。
看見那深種在血肉中的光絲,邪惑二話不說,直接將整個手掌都給斬去,麵無表情道:“你學得倒是很快,現在就已經掌握了心力念頭的用法,再讓你成長下去,還真是會出大事。”
話音剛落。
楚秋握住劍柄,轟然落在邪惑麵前,“這又成你的功勞了?”
“你的天地滅殺之劫是由我引動,這樣算來,我便是你的‘人劫’。”
邪惑抬起眼眸,似笑非笑道:“風災與水災,都壯大了你的精神秘藏,那道火災更是讓你學會了心力念頭的掌控之法,難道這不是我的功勞?”
聽得這話,楚秋也笑了起來,頷首說道:“你說得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道理,既然如此,來而不往非禮也。”
“我也送你一份大禮,如何?”
“什麼大禮?”
邪惑眯了眯眼。
楚秋笑道:“送你歸西。”
話音剛落,紅線劍驟然出現在邪惑身後,對準他的脖子斬去!
邪惑卻是輕描淡寫地伸出手,虛握的手掌中轉動著粘稠金光,穩穩擋下這一記斬擊。
紅線劍嗡鳴一聲,由實化虛,瞬間穿過了邪惑的手掌。
前不久便在它這裡吃過大虧,邪惑自然早有防備,就在劍身轉變虛實的刹那仰起頭。
長劍幾乎貼著他的鼻尖掠過。
近到能夠看清楚紅線交織的紋路,以及纏繞在劍柄之上的光絲。
邪惑身體一旋,轉身握住劍柄。
掌心與光絲接觸,心底升起不同尋常的感受。
“這是你的念頭?”一抹金光自邪惑肘部延伸到掌心,牢牢禁錮住了劍身,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眼前楚秋的身影逐漸淡化,下一秒,他便看到一連串的血光飆起。
整個肩膀連根斷開,手臂落在腳下的雪地當中,染紅一片積雪。
紅線劍頓時跳躍而起,再次朝邪惑斬去!
與此同時。
楚秋甩去手掌邊緣的血水,左掌向下一劈,肉眼可見的氣浪卷起千層雪塵,整座山崖都隨之震蕩起來。
邪惑的斷臂處‘嘩’地鑽出一條全新手臂,隔空與楚秋對了一掌!
撲麵而來的血煞凶氣使他眉頭微揚,旋即大笑起來。
“如此粗糙的武學,你也拿來對付我?”
他抬掌運勁,將那凶煞氣息儘數撕碎。
接著屈指一彈,精準無比地擊中了斜著斬向自己的紅線劍。
來不及進行虛實轉化,紅線劍險些被這一指抖散,纏繞在劍柄的光絲更是胡亂飛舞,顫抖著墜在了邪惑腳下。
不過就在此時,楚秋已是欺身而上,腳步一邁跨過這微不足道的距離。
一出手,勁力爆湧,霜白冷意沿山崖滾滾而去,方圓數千丈之內徹底凍結,刹那之間冷若瑤宮。
邪惑首當其衝,身體被冰霜覆滿,眉睫凝結白霜,又一次被大雪龍拳凍成冰雕。
可這次,他沒有被楚秋一拳擊碎。
身周升騰起熾目金光,直接邁步而出,長笑道:“你這幾招,我早已看膩了,可還有什麼新的招數?”
通體被金光覆蓋的邪惑仿佛‘出竅’一般,邁步走出的光影與肉身分離,攜著恐怖熱浪逼近楚秋。
沿途所過,冰雪瞬間消融,深埋雪下的草木枯葉更是被這熾熱高溫所點燃。
眼前遍布扭曲的熱浪,宛如升起一輪新日。
就連縈繞在楚秋四周的霜白氣勁都受到了一絲影響,不斷被融化成濃鬱的白霧。
“你以天地之力逆練真氣,這便是弊端。”
邪惑所化的金光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緩緩走向楚秋。
在他背後,落下的腳印都燃起金色烈焰。
語氣平靜地說道:“天地之力淩駕於真氣,此乃天地初立便已存在的規矩。肉身破境縱然難得,可你放棄了最強大的攻伐手段,就注定今日難成正果。”
楚秋似笑非笑,散去一身大雪龍拳氣勁,平視如同烈陽般的金色身影,淡淡道:“你說得全都沒錯,天地之力的確可以壓我這真氣一頭,但我的攻伐手段也不全都是真氣所化。”
聽得這話,金色身影動作微頓。
隨後隻見楚秋身形一閃,無比凶猛的力量在腳下爆開,山崖頃刻之間被他這一步震成粉碎!
那道金色身影立刻舉起雙手,天地之力凝聚成灼熱火浪,旋轉著覆蓋四周,形成偌大火圈!
轟的一聲!
火圈剛一形成,就被楚秋迎麵撞破,張開的五指穿過天地之力,如同撕開一層脆弱紙張般按住了金色人影的臉龐。
“你……”
邪惑那帶有怒意的沉喝才剛剛響起,旋即就見楚秋雙臂發力,硬生生將他從撕裂!
帶有高溫金色血水橫灑開來,落在殘破的山崖之上,竟燙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坑洞。
哢嚓!
被凍在冰層中的邪惑睜開雙眼,嘴角流下一縷血痕,掙碎冰雕飛身而起,看著那道渾身浴血的身影,緩慢抬手拭去血水,冷聲道:“莽夫。”
楚秋雙手一握,將那兩條殘破金光捏碎,笑言道:“武夫不正是莽夫?”
邪惑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轉身就逃。
楚秋卻早就料到他會逃走,一條天地清光飛速延伸追去,將這架設起的‘橋梁’當成兵器撞在邪惑背後。
邪惑的身軀一晃,落下數十丈便穩住了身體。
雖然沒有受到多少傷害,但他卻被這種方式給激怒了,“連禦空都做不到,簡直是個笑話!”
楚秋踏上這道天地清光,疾步追趕,“那你跑什麼?”
“不想與你這將死之人浪費時間而已!”
邪惑收回目光,念頭微動,不可知之力再度覆蓋周身。
使他瞬間就從原地消失。
楚秋抬手召來紅線劍,不緊不慢地將那些光絲重新纏了上去,“二品混到你這種份上,倒不如直接死了。”
說完,楚秋突然感覺這句話有些耳熟,不過隨即就搖了搖頭,將這古怪的想法驅趕出腦海,以紅線劍的視角開啟天地觀。
在天地觀之下,邪惑的不可知雖不至於立刻原形畢露,卻也還是有跡可循的。
當看到天地洪流之中出現的那一絲漣漪,楚秋扯下一道光絲纏在手腕,猛地揮劍向那邊斬去!
密集的劍光瞬間飛出,如同橫在天空的一條劍光河流。
楚秋以微不足道的真氣損耗,隨手放出‘天刑劍殺’的創造者都不敢想象的威力,數以萬計的劍光不停在他劍下迸發,又分化出幾條支流,密密麻麻地飛旋在天頂。
儘管邪惑在那不可知的遮蔽下近乎無影無蹤,但天地洪流中的微弱漣漪還是暴露了他的行跡。
漫如天雨的劍光席卷肆虐,瘋狂絞殺著那些漣漪。
很快就連那片金色積雲都被衝出一個又一個巨洞。
天光如瀑傾瀉,重新驅散了山脈之中的陰影。
捂著斷臂勉強站穩的江冉抬頭看去,就見一道道光束不斷從劍光捅穿的洞口落下,一時竟也有些看呆了。
“師父。”這時,厭黎上前想要攙扶江冉,卻被江冉搖頭拒絕。
江冉的目光從天頂收回,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那兩人的交手,隨即屏住呼吸,運足一股真氣,令斷臂緩緩重生。
厭黎見此一幕,便也沒有再上前打擾。
直到江冉的手臂恢複了八成,她也如同虛脫般吐出悶氣,抬眼看向厭黎:“你先前……為何不逃?”
此時,她對待厭黎的態度,倒是溫和了許多。
不知是因為厭黎沒有轉身逃走,還是麵對邪惑時,依舊敢開口替她求饒。
但厭黎聽到這個問題,卻是十分坦然道:“那可是二品武夫,僅僅隻是一道氣機就能讓我全身僵直無法動彈。所以……非是弟子不想逃,而是實在沒有辦法逃。”
“你倒是老實。”
江冉伸手在血肉模糊的手臂上一抹,沿著她手掌所過,很快就生出新的皮膚。
厭黎安靜地站在一旁,既沒有再開口,也沒有一直盯著江冉。
儘管他心裡有數不清的疑問,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如果太過急切,隻會讓江冉失了耐心。
“先前邪惑所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恢複了手臂的傷勢後,江冉便開始控製胸前的傷口自行愈合,同時淡淡道:“邪惑本身就擅長蠱惑人心,他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他故意想要給你看的。”
“師父說得是。”厭黎點了點頭:“弟子自然不會聽信那種魔頭的話。”
“魔頭……?”
江冉一怔。
接著便意味深長道:“比起蠻人來說,邪惑這種程度,在江湖上隻能稱之為邪道。”
隨即她話鋒一轉,“看來教你大胤習俗的人有些迂腐,竟連魔頭這種稱呼都掛在嘴邊。”
江湖上不入流的武夫,倒是會用魔頭,朝廷鷹犬等字眼彼此辱罵。
隻有真正入了門檻才會明白,除了魔門之外,餘下邪道根本沒有資格被稱之為魔頭。
“你隻需要記住,我們蠻人想要在這天下大勢之中謀到一席之地,隻有兩條路。”
此時,江冉也開始對厭黎說起‘真話’,淡淡道:“第一條路,你們也很清楚,就是借一國氣數,使蠻人立國。”
厭黎默默點頭,“此事已被牧族拔得頭籌,那我們隻能選擇第二條路。”
江冉瞥了厭黎一眼,稍稍遲疑了一瞬,繼續道:“我知道你們想要借天地異變尋求突破,甚至還與那些魔門餘留下來的妖物聯手。不過,就算有第三條路,也與天地異變沒有太大的乾係。”
“也許邪惑此前要走的,就是第三條路……可惜他走不完了。諸法網羅,注定是一個失敗的嘗試,唯有煉化真血才是蠻人的出路。”
說到這裡,江冉突然抬手拍了拍厭黎的肩膀:“你現在還不能理解我的話,但沒關係,過不了多久,等到妖蠻當中出現一場翻天覆地的劇變,你和厭族都會感謝今日遇見了我。”
厭黎眼神一閃,卻也沒有反駁江冉的話。
畢竟蠻人食人,放在哪一座天下都是人人喊打,這根本的矛盾無法解決,就注定雙方沒有坐下來談和的可能。
想要謀得一條出路,就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於是,他低下頭道:“弟子謹遵師父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