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微微皺眉,就隨手放在旁邊,淡淡問道:“元誌和來見過你了?”
牧滄道:“州牧才與我聊完,此刻正在府上休息。”
“這老東西,腿腳倒是挺快。”
楚秋笑了一聲,“他是趙相的人,當心彆被他給耍了。”
“趙相的人?”
牧滄聞弦知意,臉色一動。
便開始回想先前與元誌和的對話。
從始至終,看似都沒有任何問題。
而且派族人去協助寧州清理船線商道的水域,對牧族來說也不是沒有好處。
大離人對於蠻人的看法,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轉過來的。
就算未來他解決了真血的問題,也不可能憑他一句話就讓大離人相信牧族從此不需要以人為食了。
所以,替寧州辦事,這就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怎麼,想不通?”
見他一副沉思的表情,楚秋直接提醒道:“想想正神道現在是何下場?”
牧滄頓時領會了楚秋的意思,“正神道背後也有趙相的推動?”
數月以前,正神道舉兵攻打皇城,甚至引發了一係列的連鎖反應。
其中得利者,看似隻有監察司,實則還有許多人。
比如龍威營的黎聞,以及現在近乎沒有任何存在感的宗昔封。
又比如悍不畏死的戶部尚書焦奇誌,自那以後也得到了沈儀的重用。
甚至在國師漸漸隱於幕後,不再插手朝政開始,很多大臣都得到了實質性的好處。
就連牧族得到的,也遠比預想之中來得更多。
這一切的源頭,其實都與正神道的‘瘋狂舉動’有關。
但促成這一切的正神道,如今卻落得什麼下場?
被整座天下所追殺,朝廷與江湖皆容不下他們。
彆說是好處,怕是連命都快保不住了。
“彆小看那老東西,當年他能跟上一任皇帝鬥,又與方老頭鬥,甚至還和林聽白鬥來鬥去,能活到現在還如此滋潤,手底肯定是藏著不少東西。”
楚秋說完,便將一根竹筒丟給了牧滄。
牧滄打開竹筒,抽出裡麵的字條看了看,不禁驚訝道:“正神道那些壇主,有一半都是趙相的人?”
楚秋淡淡道:“除了那些握著實權的壇主,還有一些骨乾信徒,背後都跟趙相有所牽扯。最主要的是,偽裝成天尊的楊垂皇,搞不好就是與趙相做了什麼交易。”
牧滄反複確認字條裡的內容,也是佩服道:“這位趙相……確實有些可怕。”
說完,他將字條揉皺,直接搓成粉末,卻又有些不解道:“可趙相為何要在此時針對牧族?”
“我何時說過他要針對你們?”
楚秋瞥了牧滄一眼,隨後就道:“我隻是提醒你一聲,這老東西的手段太臟,被他利用完的棋子,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至於針對你們,他應該沒這個意思。”
牧滄這才鬆了口氣,隨即苦笑道:“夜主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您這次是來……”
“壺州的九道原。”
楚秋看向牧滄:“元誌和應該跟你提過此事了。”
牧滄道:“元大人確實提起過。”
然而楚秋的下一句話,就讓牧滄神色微變。
“那處深不見底的天坑,爬出了幾個蠻人。”
“這不可能。”
牧滄斬釘截鐵道:“蠻人隻會誕生於妖蠻大澤,也隻能誕生在妖蠻大澤!”
“先彆急著反駁。”楚秋平靜道:“九星宗已經派人去探查過了,我接到消息便趕了過來,隻是有件事想要問你。”
牧滄有些魂不守舍道:“夜主想問什麼?”
楚秋看向牧滄:“你們稱之為血脈的力量來自於那些大妖,也就是說,無論妖物還是蠻人,其實都隻是大妖的後代?”
漸漸回過神來的牧滄沉吟了一聲,接著道:“真血之力確實來自那些大妖,但,隻有在妖蠻大澤……這種力量才能繼承下去。”
他沉聲道:“蠻人難以誕生後代,其中也有真血的影響。一旦離開妖蠻大澤,真血便會像是失去了源頭,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損耗。
就算我們不受傷,不與人交手,也會陷入真血虧空的狀態。
同樣的,離開妖蠻大澤,蠻人根本就無法生出後代,所以純血蠻人很少會長久待在外界。”
楚秋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那如果說,天地氣數的改變,正在催生出新的大妖呢?”
“這就更不可能了。”牧滄道:“‘妖’本就是被天地氣數所限,若非大玄竊奪天地,導致氣數更改,這些生而一品的生靈根本不可能複蘇,如今氣數歸正,為何會誕生新的妖?”
他的語氣有些急促。
再不複那澹然的模樣。
畢竟此事牽涉甚廣,如果天地重新催生大妖,那他們至今為止的一切努力,都會變成笑話。
“這世上沒有人敢說自已對天地氣數完全了解,林聽白恐怕也不敢說這句話。”
楚秋淡淡道:“如果此方天地覺得應該重新造就一些大妖,難道你還想與它講道理不成?”
牧滄臉色微白,“我需要見一見那些蠻人。”
他必須親眼見過天坑裡爬出來的蠻人,才能判斷情況。
不過,待他稍稍冷靜下來以後,卻又搖頭說道:“這世上確實沒有人敢說自已對天地氣數完全了解,但我們蠻人對大妖非常了解。
如果已經達到能夠憑空製造蠻人的程度,那就說明,九道原的天坑裡藏著一頭真正的一品大妖!”
若真是如此,情況不可能如此安靜。
生而一品的大妖一旦重新出世,輕易就能鬨出天翻地覆的動靜。
到時就連那些久不出世的一品,也該站出來擋一擋了。
“你這倒是沒說錯,我也隻是懷疑,沒有實際的證據。”
楚秋頷首一笑,隨即道:“或許那深坑裡藏著的不是大妖,而是大妖遺蛻呢?”
牧滄注意到楚秋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才是說道:“大妖形於天地,散於天地,如果誕生了遺骨就不可能複蘇。除非這裡麵,還有我也不知道的情況。”
他剛說完,就見楚秋站了起來。
頓時愣道:“您這是……”
楚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說那麼多又有何用?我帶你去九道原親眼看一看便是。”
說完,根本沒給牧滄拒絕的機會,屋內傳來一陣巨響,桌椅破碎散落,兩人便已消失不見。
一同消失的,還有那昏厥過去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