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外麵都傳你要上朝麵聖,若他們知道你還在此地躲個清靜,怕是要把那些話再吞回去了。”
滿身風塵的胥紫山毫不客氣,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冷茶。
痛飲過後,長出一口氣:“事情辦妥了。”
楚秋放下手裡的餅子,從袖口抽出張銀票遞給胥紫山,“辛苦。”
胥紫山低眼看了看那張麵值一百兩的銀票。
“怎麼,嫌少了?”楚秋笑了一聲。
胥紫山二話不說將銀票收好。
因為他知道,但凡自己有半點猶豫,對麵這家夥是真的會將銀票收回去。
錢是不多,但那也是他賣力跑腿換來的報酬。
“說說吧。”楚秋撕開一小塊餅子塞進嘴裡咀嚼,“妙劍齋是什麼態度?”
既然要談正事,胥紫山自然正色起來,“師兄同意了你的計劃。”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楚秋撕餅的動作不停,慢條斯理道:“妙劍齋掌門點頭有什麼用?我要的是你們妙劍齋無量的答複。”
胥紫山搖了搖頭,“祖師年事已高,早就不再過問門裡的事務。”
楚秋抬起眼眸,滿是戲謔道:“這話你自己信麼?”
胥紫山沉默下來,接著頗為無奈道:“當年祖師為了阻止蠻人立國,在滅魔之戰出了死力,直到今時今日還有隱疾纏身。你想要說服他,難度確實不小。”
妙劍齋對於妖蠻的態度之所以如此強硬,很難說這其中沒有那位三品祖師的影響。
畢竟這種老資格,搞不好都是從大玄朝熬過來的,對於妖蠻自然是打心眼裡的排斥。
對此,楚秋卻是滿臉不以為意,“如果世間的三品無量都有你們妙劍齋祖師這種固執,你我何必四處奔走。”
胥紫山忍不住看了楚秋一眼,“奔走的人明明隻有我吧?”
“不必在意那些細節。”
楚秋對胥紫山有些怨念的眼神視而不見,揭過這個話題,“或許大離的三品無量,有不少人也抱著與我相同的想法,忍一時之氣,來日再與妖蠻清算便是,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沒那麼簡單的。”胥紫山歎道:“用你的話說,祖師的性子便是‘強硬派’,蠻人如今裝得一副勢弱的模樣,但凡給他們開了這個口子,未來的蠻人定會得寸進尺。
當年也有人意識到天地氣數或許不再向三座天下傾斜,畢竟大玄當年在鼎盛之時覆滅,不止一人懷疑背後還有外力的參與,妖蠻趁勢而起,所圖甚大,看起來絕不是癡心妄想。
但最後三座天下仍然選擇聯手滅魔,再壓蠻人數十年……”
“你說的這些往事,跟現在的大局沒有半點關係。”
楚秋淡淡道:“當年的三品,難道不是今日的三品?或許這些年被氣數所限,也讓一些人嚇破了膽子。”
“這倒是有些可能。”胥紫山道:“不過,我們這些晚輩,對此也不好太過苛責。天地枷鎖是何種滋味,或許隻有那些三品無量才會明白。”
“說回正事吧。”楚秋微微一笑,不再提起此事,轉而道:“牧族從南關入境,兩司聯手鎮壓江湖,那些大派的反應也算是有趣。”
“哪裡有趣?”胥紫山卻是頗為頭痛道:“你可知最近有多少人找我談話,又有多少人叫我告訴你,再繼續胡鬨下去,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
胥紫山又給自己倒了半碗冷茶,“這些人不在意你和林聽白的鬥爭,他們在意的是,妖蠻背後是否真有‘大妖’。”
“你打聽到什麼消息了?”楚秋聽出胥紫山的言外之意。
胥紫山點了點頭:“算是吧。”
話剛到此處。
胥紫山卻突然轉頭看向街邊。
一隊差役神情嚴肅,匆匆走過。
來往的百姓見狀也是連忙避讓,似乎猜到發生了什麼。
看到這樣的一幕,胥紫山沉默半晌,微歎道:“近來各地都不太平,未必全是妖蠻的過錯,若不儘快製止,大離如今怕是熬不過再一場的災亂了。”
楚秋向那邊瞥了一眼,“每逢大事,總會有人趁機攪風攪雨,渾水摸魚,你若擔憂,便讓護國司多出些力氣。”
胥紫山卻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道:“這是你在大虞得來的感悟?”
“這是實話。”
說完。
楚秋放下一塊碎銀,站起身來:“走吧。”
胥紫山疑惑道:“又要去哪兒?”
自己連日奔波,還沒歇上一口氣,這是拿他當牛馬來用了?
“帶你去看看熱鬨。”
留下這句話,楚秋已是邁步踏上長街,朝著先前那幾名差役離開的方向而去。
胥紫山想了想,伸手將碎銀拿起,迎著攤主錯愕的眼神說道:“一壺冷茶幾塊餅子,要不了這麼多錢。”
他丟下十枚銅板,把碎銀揣好,這才起身離開。
……
外城南邊一處民宅之中。
官差將趕來看熱鬨的民眾擋在門外,大聲嗬斥驅趕。
但也有人透過破舊的院門,瞧見了裡麵滿地血痕的慘狀。
“這是又鬨了妖人?”
“什麼妖人,不就是那群‘正神道’的瘋子?真他娘的害人!”
“也是他們這一家子倒黴,不知怎麼就惹上了妖人,都是天意啊。”
人群裡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許多官差卻是表情難看。
儘管沒人罵他們辦事不利,但這些百姓有些見怪不怪的模樣卻像是在他們臉上扇巴掌。
此時。
那間小院中,一名麵相威嚴的男子觀察著屍體傷痕,沉聲道:“這是第幾起了?”
旁邊的官差低聲道:“第六起。”
“第六起……”男子重複一遍,腮幫微微鼓起,隨後那股怒火便化作無力感,擺手道:“把人收殮了吧。”
“是。”
幾名官差連忙上前搭手幫忙收殮屍身。
看到那幾具殘破不堪的屍體,即便稱得上見多識廣的官差,也都強忍著胸腹的不適感,急匆匆把屍塊裹進草席。
“談捕頭。”
一名有些年紀的老捕快從屋內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張泛黃的畫像。
麵相威嚴的男子頓時接過畫像,眼神一厲:“天尊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