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自然不會親自審問這個蠻人。
雖說當年方老頭也教了一些拷打盤問的手段,但他向來信奉專業的事就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所以,這個重任自然落到豐寬肩頭。
豐寬喊上幾個夥計,將那不斷試圖衝開胥紫山真氣封鎖的男子抬走。
隨即便恭敬道:“大人可要移步旁觀?”
楚秋朝胥紫山瞥了一眼:“一起?”
胥紫山略一遲疑,接著點了點頭:“也好。”
豐寬見狀,連忙帶路。
從暗道前往酒樓地下,四周光線暗淡。
豐寬從夥計手中接過一盞油燈,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在前麵引路。
墨清塵四處打量,嘴上問道:“正經酒樓客棧,誰會在地下挖一條暗道?你們這兒莫不是家黑店?”
豐寬微微一笑,卻沒回頭,“公子既知這是暗道,那其他酒樓客棧就算是有類似的暗道,又怎麼會叫你發現呢?”
墨清塵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
胥紫山又揉了揉眉心,感覺自己可能染上了顱疾,頭太痛。
他心底微歎,問道:“蕭大人打算從這蠻人口中問出些什麼來?”
“人是你們帶來的,要問,自然也該由你們來問。”
察覺到背後之人默然不語,楚秋便是轉頭看去:“難道你們妙劍齋就沒有想從蠻人那兒知道的事?”
“非要說的話,還真有一件。”
胥紫山點頭道,“最近妖蠻大澤的動靜很不尋常,我們也在考慮,這會不會是蠻人急於立國的理由之一?”
“妖蠻大澤有什麼動靜?”楚秋神色不動。
胥紫山道:“蕭大人應該聽說過北荒山。”
提起北荒山。
就連在前方帶路的豐寬都變得嚴肅起來。
北荒一地,正是因這片山脈得名。
在那片山脈周圍的霧氣分為幾層,顏色時有變化,湊近了又看不出半點特殊之處。
據傳山脈深處住著相當可怕的妖物,所以很少有人會深入探究。
豐寬在北荒鎮住了多年,直到大虞女帝下決心整治周圍妖蠻肆虐的情況之時,都沒有人能說清楚北荒山裡到底住著什麼妖物。
他對北荒山,不能說熟悉,但也是不陌生的。
至於楚秋,他對北荒山唯一的印象,就是在山道上殺了血雁閣宗師祁雨華。
於是楚秋實話實說道:“耳熟,但沒多少了解。”
“大多數人對北荒山,都是不了解的。”
胥紫山並不意外,熨帖地解釋道:“許多來往三座天下的行商走販都說那山裡有妖物,但沒有人說得清楚,山裡究竟有什麼妖物。
就連許多武夫深入大山都沒找到所謂的妖物行蹤。
那座山上確實有古怪,隻是不得其法的人,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古怪罷了。”
墨清塵滿是疑惑地看了胥紫山一眼:“師叔,今天才發現,你懂得真多啊。”
胥紫山心裡已經給他打上了‘憨貨’的標簽,懶得搭理他,繼續說道:“那片一層一層的彩霧,其實就是世上傳言的妖物。”
楚秋還未有何表態,豐寬便是接過話道:“外圍是紫色,內環是紅色,最深處是黑色的山霧,其實是某種妖物?”
“現在已經全都是黑霧了。”
胥紫山搖了搖頭,“這正是妖蠻大澤有變故的特征,根據妙劍齋的記載,北荒山霧十年一變,迄今為止,大部分時候,都隻是三種顏色的分布不同。
像這樣一種顏色覆蓋所有霧氣的情況,僅出現過一次。”
“就是滅魔之戰那一年?”
楚秋看了看他。
胥紫山沉默了半晌,糾正道:“應該說,是在‘魔功’現世的那一年,那時北荒山的霧氣變化,是紫色。之後不久,魔門與妖蠻勾結,欲要為蠻人立國一事,便在江湖傳得沸沸揚揚。”
“紫霧彌漫,魔功現世,倒是夠大氣。”楚秋微微頷首,“那你怎麼知道這次的黑色霧氣,代表著妖蠻大澤的變數?就因為黑色意象不祥?”
“不,是因為妙劍齋去妖蠻大澤探查過。”
這句話一出。
場麵當場就變得無比安靜。
連墨清塵都忍不住握住腰間玉簫:“師叔,下次這種重要的話,你最好放在前邊說。”
他原本聽得入神,結果就這?
“等等。”墨清塵的臉色忽然一變:“門裡何時派人去妖蠻大澤探查過?我怎麼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胥紫山輕描淡寫道:“因為被派去的人就是我。”
墨清塵隻感覺自己仿佛被人一拳打中氣脈,有種說不出的憋屈。
“你們妙劍齋的人都喜歡這麼說話?”
楚秋也握住了拳頭。
“當然不是。”胥紫山輕歎一聲,“我已經算是比較會說話了。”
“很好。”楚秋終於笑了:“妙劍齋,不愧天下一流。”
門人都是這種說話風格還能不被打死。
當之無愧是天下一流的江湖勢力。
胥紫山全當聽不懂楚秋的嘲諷,接著道:“蕭大人難道就不好奇,我到底在妖蠻大澤看見了什麼?”
“不好奇。”
楚秋說完,停步看向前方。
豐寬也停在最深處的暗室門前。
一眾夥計合力將那蠻人抬進屋內,像是丟垃圾一樣丟到地上。
然後就從四周角落翻出鐐銬,鎖住四肢,又以嫻熟手法將一根根長針刺入他體內。
控製蠻人與控製尋常武夫的手段自然不同。
武夫隻需拿住氣脈,一身本事就很難再儘全功。
可蠻人雖有氣脈,卻無氣海。
他們的實力近乎全部來源於氣血。
氣血越是旺盛的蠻人,實力也就越強。
這種能與五品非人交手的蠻人貴族,一身氣血簡直如同江海奔流,渾厚到可怕。
所以那幾根刺入的長針,就是用來截斷蠻人氣血運行的。
胥紫山在門外注視著這一幕,看向楚秋道:“果真讓我來問?”
楚秋一伸手,“彆客氣。”
胥紫山點了點頭,大步走入暗室。
正要開口提問時,豐寬卻是笑著道:“您先彆急。”
胥紫山不解地朝他看去。
豐寬從腰間掏出一把短刀,慢悠悠道:“總得讓他先吃些苦頭,才會願意配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