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青州城那家新開的酒樓門前,掌櫃豐寬親自點了兩掛鞭炮,劈裡啪啦響得極為熱鬨。
隨著一陣鑼聲,酒樓就算是正式開門見客了。
昨日打過招呼的幾個商賈前來捧了人場,見麵就拱手抱拳道聲恭喜。
豐寬笑臉相迎,請眾人進了酒樓。
又叫夥計好好招待,特意吩咐了,今日這幾位的一應花銷全免。
昨日拿到請柬的幾名商賈沒成想這位豐掌櫃還真是說到做到,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幾分,又說了幾句吉祥話,才跟著夥計去到二樓。
除了這群同街的商賈,倒是沒有其他人邁入酒樓。
這種新開張的買賣,大家都得觀望觀望再說。
街對麵已經聚起了一幫看熱鬨的百姓,豐寬見狀,從夥計手裡接過銅鑼,敲出‘咣’的一聲。
隨後道:“敝店今日開門迎客,意在討個吉利,無論諸位有沒有花銷,隻要進了這個門就是捧場,皆可領走一壺佳釀。”
聽到有這種白來的好事。
不少人露出意動的表情。
“隻要進了門就給一壺酒?”有個穿著厚毛襖子的壯漢高聲問道:“果真嗎?”
豐寬一眼就看出對方是街麵上的潑皮,側身相讓的同時,笑著道:“不真,您砸了我的店就是。”
“現在都什麼年頭了,真砸了你的店,護國司可要找我晦氣。”
壯漢反駁一句,點頭道:“那就嘗嘗你家的手藝!”
豐寬聽到‘護國司’,沒有表露出半點異狀,招呼著夥計引人入場。
一見有人打了頭,其他圍觀看熱鬨的百姓也沒多作猶豫。
不過進去逛一圈的工夫就能白拿一壺酒,這種便宜不占白不占。
想要白拿一壺酒的人雖然不少。
但大多數人並不好意思轉身就走,乾脆就找了個座位,閒坐一會兒也是給了麵子。
隨著眾人一窩蜂湧入大門,這座三層高的酒樓很快就已滿座。
豐寬還在大堂安排了唱戲說書的節目。
裡外圍了三排座,茶水不要錢。
倒是留住不少客人。
在酒樓裡溜達一圈。
豐寬來到二樓給那些商賈敬了杯酒,然後就站在廊道,扶著欄杆打量
在這‘茶樓酒肆’中,吃飽喝足扯閒篇的人一抓一大把。
不管收集情報,或者把某些消息散播出去,這裡都是不二之選。
留意到一樓坐不少江湖人打扮的來客,豐寬招手喚來夥計,盯著那幾人說道:“跟說書先生知會一聲,過會兒就說他剛編好的本子。”
夥計一點頭:“明白。”
隨後就跑下去安排了。
說書先生剛說完一段,等到喝彩聲漸漸停歇,夥計趕忙趁他喝茶歇氣兒的時候上前耳語了幾句。
那說書先生四十出頭的年紀,精氣神很足。
聽到夥計的話,眼神微動,點了點頭道:“成,叫主家放心。”
待夥計離去,他才笑著道:“今兒個咱們‘有福酒家’開張大吉,承蒙列位賞臉賞麵,小的也賣賣力氣,再給您各位說上一段。”
他扶著醒木,緩緩道:“這一折,名叫‘太祖尋仙蹤’。”
啪!
說書先生醒木拍桌,將眾人的注意勾了過去。
前麵一大段墊話說完,他緩緩將一位皇帝為求長生秘法,不惜馬踏天下的故事講了出來。
儘管其中有很多杜撰、改寫的成分,但那幾桌江湖人卻是聽得有些入神。
他們或許沒有聽過大離太祖尋訪歧龍山的源頭,卻一定聽過‘長生武仙’這個名頭。
由此不難聯想到,說書人口中那位太祖皇帝,顯然就是大離太祖!
所謂的仙蹤,不正是歧龍山秘寶麼?
幾人越聽越是心驚,互相對視一眼,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撼。
“歧龍山秘寶又要現世了?”
“不是說那玩意兒根本沒用,隻是歧龍山拿來愚弄世人的幌子麼?”
“你說沒用就沒用?那可是長生武仙啊,誰聽了不心動?”
“反正我是沒見過有宗師出手爭奪此物……”
一眾江湖人交頭接耳,小聲攀談。
但在這時。
台上的說書先生忽然念出一段口訣。
儘管在場這麼江湖人連一個入品武夫都沒有,但也都在武道一途蹉跎了多年,像是心法口訣這種東西,厲不厲害他們不好說。
但有沒有真東西,是不是胡編亂造糊弄人,他們一聽就知道!
“這是真貨!”
一個有些年紀的江湖客沉聲說道。
四周頓時就有幾道目光看向台上,猶如刀子一般,若非那說書先生功底不俗,光是被這麼多凶神惡煞的目光盯著就得露怯。
他硬著頭皮講到最後,扶著醒木道:“太祖皇帝為何放火燒了仙山,那座傳說有長生武仙的山門,又為何不見了半點蹤跡,以及那靈修法到底有何神妙……”
啪!
他拍下醒木,“且聽下回分解。”
“好!”
食客依舊很給麵子地叫好喝彩。
唯有那幾名江湖人臉色凝重。
深深看了說書先生一眼,已經有人摸向後腰,或是握住了擺在桌麵的兵器。
二樓的豐寬見此一幕,笑著道:“叫他們安分點兒。”
很快,幾個夥計有意無意地封住了那幾桌江湖人的退路。
他們頓時驚醒,知道這是店家的警告,紛紛收起了念頭不再盯著說書先生。
但心底已經記下了說書先生所講的內容。
太祖皇帝放火燒山,自此世間再無‘武仙蹤跡’。
以及那段‘靈修法’的口訣。
幾人不斷默念,直到將口訣徹底背下,這才結賬離開,連白送的那一壺酒都沒拿。
豐寬站在二樓看了半晌,直到大堂內沒了江湖人的身影,他才微微點頭,讓夥計安排戲班子把說書先生換下來。
酒樓第一日開門迎客,過猶不及,太刻意了反而會惹人懷疑。
就要用這種文火慢煎的法子,把傳聞一點點散播出去。
前提是。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能先招來護國司。
豐寬知道夜主之所以讓他來操持此事,不光因為他足夠忠誠,更因為,他隻是個‘無名小卒’。
監察司,黑衣白衣皆是巡事,卻是一文一武,白衣更在黑衣之上。
黑衣巡事從拿到玉鱗刀那一刻開始,就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煞星。
當年大離武夫一口一個‘狗崽子’,罵得也正是這群黑衣巡事。
白衣巡事的重心更傾向於這座天下,往往沒有太多的存在感。
豐寬在北荒鎮隱姓埋名多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個連監察司都遺忘的‘白衣巡事’,正是辦這種事的上好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