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離邊境之外。
身為兩座天下的交界處,北荒鎮這座供往來大虞大離兩地行商落腳歇息之地,已有不知多少年的光景。
但因多年妖蠻肆虐,始終處在相當尷尬的位置。
然而,在這三年以來,大虞女帝為了盤活民生做出許多努力,保證北荒鎮的安寧也是其中之一。
比起當年的荒蕪破敗,如今北荒鎮早已脫胎換骨,搖身一變,真正成了連接兩座天下行商貿易的繁華之所。
期間經過幾次擴建,又從大虞、大離遷來了不少百姓。
如今的北荒鎮甚至有資格被稱上一句北荒城。
就在此時。
北荒鎮內唯一的酒樓中。
來客滿座,人聲鼎沸。
大多都是往來兩國行商走販的商人。
曾經這座酒樓還隻是北荒鎮的小酒肆,除了鎮上老人,根本沒有其他客源。
因這三年之中借了大虞女帝大力發展的東風,裡裡外外賺到不少銀子。
眼看著北荒鎮愈發熱鬨起來,就乾脆把酒肆改建成酒樓。
樓中的掌櫃依舊是當初那個精明的中年人。
這麼多年過去,他的額頭與眼角已經又添了幾道皺紋。
麵相也逐漸富態寬和。
曆經幾年從貧到富的變化,仍然沒有忘本,待人親和,沒有多少架子。
在來往行商之中的口碑非常不錯。
這一日。
他站在櫃台後邊兒扒拉著算盤,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但凡有熟客進來,都會笑著抬頭打上一聲招呼。
店內小二幾乎忙得不可開交,他偶爾也會親自接待幾桌客人。
“掌櫃!你們這酒太爛,端些好酒水上來!”
一夥喝到醉醺醺的客人拍著桌子,嗓音極大,立馬吸引到不少目光。
見那幾人都是江湖武夫打扮,桌邊架著兵刃,隨著那粗魯拍桌的動作嘩嘩作響,眾人也都把目光收回。
不是得罪不起,而是沒有那個必要。
雖然如今的北荒鎮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危機重重的妖蠻肆虐之地。
不過有膽子在外麵跑商的,起碼都是有些本事在身。
就算是不通武道的商人,也會養幾個自家的入品武夫。
在這酒樓裡坐著喝酒吃菜的,武夫不在少數,如果真的起了衝突,那就不會是小事。
掌櫃自然深諳‘和氣生財’的道理,發現這夥人不好相與,也換成笑臉相迎的模樣,上前客套道:“幾位稍等,店裡招待不周,這就給您上些好酒。”
他給小二使了個眼色。
小二連忙端來店裡最好的酒水。
一個腳踩長椅的漢子突然劈手奪過酒壺,撕開封蓋聞了聞,咂嘴說道:“一般貨色,但也湊合!”
這次,幾人沒有繼續找茬,分彆倒滿一碗,便是哈哈大笑地轉開了話題。
掌櫃不動聲色地向那小二點了點頭,示意他接著去忙,又對幾人賠著笑臉,轉身往櫃台走去。
可就在這時。
先前對酒水不滿的漢子忽然壓低聲音道:“最近北荒這片可不怎麼太平,聽說是要出大事了。”
聽得這話。
同桌的幾人紛紛朝他看去。
全都停住了喝酒的動作。
“能出什麼大事?”一個絡腮胡的壯漢晃了晃酒碗,就連醉意都醒了不少:“這幾年為了治理北荒鎮附近的妖蠻,大虞可是下了狠手,除了北荒山那一片還有妖蠻的蹤跡,咱們平時走的路上可是太平得很……”
“你以為我在聊妖蠻?”
那挑起話頭的男人放下酒碗,發現四周有不少人都在側耳傾聽,更顯洋洋自得,冷笑道:“聽說過監察司麼?”
不少人臉色微變,全都停下動作看向此人。
在場近乎半數以上,都是往返大離與大虞的行商,甚至有很多本身就是大離人士。
監察司的名頭,他們怎麼可能沒有聽說過?
就連掌櫃都停住了腳步,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卻變得冷了幾分。
“這些年,監察司的處境可不算太好啊。”
那絡腮胡漢子感慨道:“回想當年,那會兒我還是個愣頭青,監察司威震大離江湖,那是何等的威風?哪怕是普通的黑衣巡事,露了根底都能驚住旁人。
老夜主退下之後,雖然一天不如一天了,但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招惹的。”
他說到這裡,舉起酒碗一飲而儘,搖頭說道:“再看如今,監察司早已大不如前,名存實亡了。”
酒樓大堂裡的談話聲都變得小了幾分。
不知是被這番話勾起了回憶,還是忌憚監察司的名聲。
“你這幾句話,全都沒說錯,可唯獨說錯了一點。”
挑起話頭的漢子舔了舔嘴唇,神神秘秘道:“監察司現在處處受製於護國司,可以說是名存實亡,但你彆忘了,老夜主退下來,這新夜主是誰,一直都沒個著落呢!”
“新夜主?”
隔桌有人沉聲道:“監察司哪來的新夜主?”
漢子挑眉看去,似笑非笑道:“監察司在大離紮根了數十年,夜主之位空懸也有不少年頭了,為何大離聖上不命人接管監察司,反而要折騰出個護國司來?”
那人淡淡道:“大離新皇瞧不上監察司,有沒有這個夜主,也不妨礙大離的運轉。”
這句話,倒是引來不少人認同地點了點頭。
但也有許多知道內情之人,對這話不以為然。
“大離新皇不是瞧不上監察司,他隻是拿不住監察司這把利刃,唯恐傷到了自個兒。”
有個年紀頗大的老行商笑嗬嗬道:“當年方夜主在位時,監察司壓服了整座江湖,就連朝堂,也是敬他多過於畏他。
等他這一退,監察司雖然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物,卻也不代表這把刀失去了全部的價值。
監察司在大離根深蒂固,是把極好用的刀。
如果有現成的熱乎菜,誰又願意舍近求遠,自己折騰一頓冷肴呢?”
“老爺子有見識!”
那挑起話頭的漢子挑起拇指,隨即環顧一圈:“監察司那些人,說好聽點兒,叫忠於大離,說難聽了,那就是隻聽命於夜主。當年連大離先皇都險些差使不動這幫煞星,那個新皇帝?”
他說到這裡,露出一抹不屑的表情,接著就道:“所以監察司肯定有一個新夜主!”
眾人頓時屏息凝神,全都被他吸引過去。
坐在他對麵的絡腮胡漢子卻不解道:“所以這跟你要說的大事……”
“自然有關呐。”
那男人笑了笑,吐出一口酒氣,“我聽說,這大離夜主,可就快回來了。”
酒樓大堂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唯有那掌櫃笑了笑,邁步走進櫃台,隨手扒拉著算盤。
劈裡啪啦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