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傍晚。
盤膝坐在車架上的祿墨勒住馱馬,緩緩說道:“休息一夜吧。”
主家說什麼就是什麼,駕著馬車的幾名車夫自然也不多話。
那些用來裝裝樣子的護衛更是鬆了口氣。
京城此去峙州,足有數千裡之遙。
一行人行走官路,也難免人困馬乏,日夜兼程雖能加快腳步,但這段日子恐怕會很難熬了。
主家願意體諒,自然是好事。
吩咐眾人在沿路之處歇息,祿墨又給縮在車板裡的李躍虎蓋好被子,這才走向楚秋。
“夜主。”
她低頭行禮,接著就道:“目前無人動手,可還是按著計劃行事?”
楚秋坐在二驢背上閉目養神,聞言說道:“到了下一個郡城將眾人遣散,車中財物換成銀票,讓暗中的人明白,我們想要儘快趕回風雨樓。”
“這樣會不會太過冒險?”祿墨眼神一動。
“彆人的命也是命,越是遠離京城,他們準備的陣仗也就越大。”
楚秋睜眼看了看她:“到時動起手來,我能護住你跟李躍虎那小子就已經不錯了,既然彆人不上當,就沒必要再帶著這些人。”
聽得這話,祿墨臉上竟也浮現出一絲‘屈辱’的表情。
這份屈辱並不是因為楚秋。
而是因為自己的無能。
“是屬下拖累了夜主。”
她低頭說完,接著道:“那就依夜主的命令,到時遣散眾人,輕裝上路。”
“不然呢?”楚秋被她逗笑了,“你不聽我的,難道要聽二驢的?”
聽到自己的名字。
二驢的耳朵轉了轉,顯然有些疑惑。
脖子上掛著的百年刀來回轉動,它又晃起腦袋,就這麼盯著長刀旋轉。
顯然是樂在其中。
祿墨沒再說話,退回到馬車旁,靠著歇息起來。
就這樣對付了一夜。
趕到下個郡城之時,祿墨便遣散了那群車夫與護衛。
每人發了幾十兩銀子,算是皆大歡喜。
隨後又將那些銀子都存入‘祝家錢莊’,沒有選擇祝家的私票,而是換成了大虞銀票。
比起這個不知何時就會暴斃的祝財神。
楚秋還是相信裴璟能活得更久。
帶著這些銀票和一架板車離開城內,板車裡裝的,才是真正的貴重物品,裴璟送的幾種珍貴藥材,以及蘇雪泥那丫頭給的幾部絕學真意圖。
就連‘生滅武經’都在其中。
這兩卷武經合起來,可是真正的天境武學。
價值不可估量。
餘下一些毒粉,暗器,還有李躍虎最寶貝的書箱。
這些東西裝滿一車,由馱馬拉著,三人一驢繼續向峙州而去。
沿途路上,李躍虎始終以‘蟲法’聆聽四周動靜,還小聲感歎道:“也不知那幾尾白鯉過得怎麼樣。”
他也算是遵守了當日的諾言,請李家族人將池裡那幾尾見慣了大風大浪的白鯉接回家去。
隻可惜自己的‘鱗法’還不到家,都沒有跟它們好好道彆。
楚秋騎著二驢在旁邊折騰著滅卷的練法,淡淡說道:“是你非要跟我回峙州,如果心裡實在舍不得,現在叫祿墨送你回家,應該還來得及。”
李躍虎聞言,圓圓的小臉頓時皺緊,“先生,我不光要和您一起回峙州,等您回了大離,我也是要一起去的。”
聽到這話。
不光楚秋看向了李躍虎。
駕車的祿墨也轉過頭來,露出不解的表情。
呃啊!
就連二驢都叫了一聲,盯住了李躍虎,好像震驚這小子為何非要找死。
被他們這麼望著,李躍虎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先前難道沒說過嗎?”
“你在‘蟲鱗鳥獸’上麵的天賦不差,李家真舍得讓你跳進火坑?”
楚秋淡淡說道:“李家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若回了大離要麵臨什麼局麵,這都敢讓你跟著?
李躍虎,你實話告訴我,你爹究竟是不是你爹?”
李躍虎被這句話繞住了,眨了眨眼沒有回答。
這時祿墨緩緩說道:“夜主的意思是,除非你不是李家家主的親生子,不然怎會有這種待遇。”
“啊?”
李躍虎急忙道:“這與家裡的安排無關,跟先生前往大離,是我自己的想法。”
他伸出一根食指,讓一隻小飛蟲停靠,接著道:“家中原本隻想借‘蟲鱗鳥獸’之法引導先生,後來……就變成了希望先生能夠力挽狂瀾。
既然大虞天下已經安定,我本該回家複命的。”
說到這裡,李躍虎迎著楚秋的眼神,堅定道:“但我想跟隨在先生身旁,四處遊曆一番。。”
楚秋打量這小子兩眼,轉過頭道:“我聽祿墨說,你們李家其實是在記錄曆史?”
李躍虎點頭說道:“是的。”
“那你跟在我身邊,也是存著這個打算?”
“是的。”
兩人一問一答。
一瞬的沉默之後。
楚秋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那從明天開始,祿墨就是你的師父,你要跟她好好精進武道。我不指望你能多活幾年,起碼也得有些自保的能力。”
“這不好吧……”李躍虎頓時‘大驚失色’。
抬頭看向前方駕車的祿墨。
此時,祿墨正好轉頭用餘光瞥了他一眼。
想起這位祿墨前輩的性子,李躍虎渾身一抖,苦著臉道:“先生,我拜您為師不成嗎?”
楚秋搖頭說道:“我比祿墨能打,不代表比她更懂得如何教人。”
祿墨在刀法上的天賦不差,但更重要的是,身為監察司六位暗司之一,她的手段也夠狠。
起碼,她狠得下這個心來,讓李躍虎好好練武。
“我這人心軟,狠不下來,難免會耽誤了你。”楚秋說罷,就對祿墨吩咐道:“從明天開始,你就好好培養他,爭取早日讓他踏進八品。”
“是。”
祿墨應了一聲。
又瞥了李躍虎一眼,眼底似乎閃爍著冷光。
李躍虎臉色蒼白。
卻隻能哭喪著臉,聽指尖蟲兒彙報沿路情報,堪稱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