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蕭鐵衣這一番堪稱交心的勸告。
楚秋笑了笑。
最後緩緩說道:“老蕭,你真以為我每天自斬氣機,單純隻是想引那些恨我不死之人出手?”
蕭鐵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但他卻上下打量楚秋。
眼底忽然浮現明悟之意,“你在練功?”
楚秋點頭:“蘇雪泥那丫頭,之前拿來一部很有意思的功法。”
一旁的蕭鐵衣眉頭微皺,像是想到了什麼,沉聲道:“玄月宗秘典,生滅武經?”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你在練滅經?配合一氣造化功……你想走一條新路。”
說到最後一句,蕭鐵衣已經用上了肯定的口吻。
玄月宗乃大虞一流門派。
門中秘典,自然也有‘天境武學’
這部生滅武經,據傳乃是玄月宗開山祖師的手稿殘篇,再由曆代玄月宗天驕結合自身武道,補足完善而來的未成之功。
不同於趨近完美的霜華經。
生滅武經分為兩卷。
一生一滅。
生卷包含內功,掌法,步法。
其勢生生不息,永無止境,甚至越過武夫資質強行撬動天地,號稱‘四品無敵之法’。
多年前,玄月宗開山祖師手稿裡的真正內容,也正是這半部殘缺的生卷。
經由後人完善至今日的模樣,玄月宗真傳若選擇生滅武經,多以此卷為主。
而滅卷,卻是某一代玄月宗‘天驕’開創的道路。
生卷順應天地之力,成就無敵之勢。
那滅卷反其道行之,掠奪天地氣機,隻為吞補自身!
比起有完整體係的生卷。
滅卷更像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招式,就連開創此功的玄月宗天驕都練不成,臨死之前將這功法的理念傳遍江湖,以期後世能夠替他完善。
結果就是。
就如同岐龍山秘寶一樣,至今為止,沒有一人練得通這滅卷。
“想不到你已經有這種念頭了。”蕭鐵衣有些感慨道:“滅卷與方獨舟的一氣造化功近乎異曲同工,隻不過,方獨舟的想法還不夠瘋,他想以海量真氣走自成天地的路數。
這條路能否走通尚且未知。
但創造滅卷之人,卻把自己的武學理念變成了江湖流傳的瘋話。”
“不論如何,滅卷對我而言,都有一些可取之處。”
楚秋並未點評兩部功法孰優孰劣:“我在六品之時,曾有一位朋友為我指明了非人關隘。
武夫求證自身,就如同茶杯,一點一滴將茶水裝滿,隨後就要打磨‘水’的質量,或是拓展‘杯’的容量。
雖然高品武夫要走的路,應當齊頭並進,逐漸讓自身無缺,才有資格接觸上三品的人身秘藏。
再將這句話放在此處,或許太過淺白,但它總歸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蕭鐵衣看向楚秋。
“我的路,注定與彆人不同。”
楚秋淡淡道:“滅卷自斬氣機之法,的確會讓自身受損,但隨著磨滅與新生的過程,無論真氣還是肉身,都會隨之變得更強。
但這長此以往的虧損,足以讓天下武夫望而卻步。
這是一條很難走完的死路,如果真的給我走通,滅卷掠奪天地,再以一氣造化功鎮壓,試問誰能接我這一刀?”
蕭鐵衣深深看了楚秋一眼,隨後望向近在眼前的城門,“蘇雪泥這丫頭,是想借你來完成她的誌氣啊。”
“她有誌氣,我也有所追求,各取所需,這是好事。”
楚秋說完,停住腳步,對蕭鐵衣笑了笑:“老蕭,就送到這兒吧。”
蕭鐵衣頷首說道:“也好。”
他也站在原地,淡笑說道:“未來若是在大離遇到了麻煩,可彆忘了傳信與我,到時我不遠萬裡,也要親自趕去看你這‘驚世武夫’的笑話。”
楚秋也是一笑,看向停在城門等待離京的幾架馬車,擺手說道:“走了。”
“還有一件事。”
突然。
蕭鐵衣叫住了楚秋。
楚秋轉頭看去。
隻見大虞槍魁那身黑袍泛起起伏不定的褶皺,一身氣機升騰而起,淡淡說道:“你我二人未曾交過手,如今你已至四品,又是江湖傳聞的‘驚世武夫’。”
他微微一頓,直視楚秋的眼眸:“不如試一招。”
楚秋挑起眉頭,好笑道:“老蕭,你既然都已經知道我在練滅卷,此時試招,趁人之危了吧?”
“我此來本就為了勸你惜身惜命,莫要理會那些藏在暗中的鬼祟之人。”
蕭鐵衣澹然說道:“如果你接不下這一招,留在京城,療傷花費全由照夜司承擔。”
此話一出。
楚秋也逐漸收起了笑容。
隨後取下無咎劍匣立在身側,將手按住劍匣,“不動兵器,吃虧的人是你。”
蕭鐵衣那常年沒有表情的臉上,今日竟是多次露出笑容,緩緩說道:“我練的是槍法,以拳為槍,不算吃虧。”
楚秋聞言,抬手拍了拍劍匣,歎息道:“也好,那就來試一招。”
說完。
兩人看向彼此,同時消失在長街之上。
氣浪卷起兩片環狀塵煙。
街上眾人隻聽得一陣猛烈的風聲呼嘯,定睛看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城門前,駕車的祿墨抬頭望天,隱約可見兩道殘影。
腳踏氣旋。
在空中衝向對方!
如同晴空霹靂一般的巨響驟然回蕩。
城門關前,不少百姓嚇了一跳。
“打雷了?”
“連朵雲都沒有,打哪門子的雷啊?”
“晴空落雨都不稀奇,打雷算個什麼罕見?”
一眾百姓念叨幾句,也不再過多關注。
誰都沒有注意到。
兩個身影悄然落在先前站立之處,仿佛從未離開。
蕭鐵衣緩緩平複著體內躁動真氣,眼底藏著一抹驚訝。
楚秋則是臉色蒼白,吐出胸中氣息,輕笑說道:“再試可就是動真格了,不如就算平手?”
蕭鐵衣沉默良久。
最終說道:“大虞江湖,今日是要遭難了。”
楚秋無奈一歎:“老蕭,話彆說的這麼難聽,武夫為一口意氣打生打死,全憑本事說話。”
“他們想讓我死。”他抓起劍匣背在身後,笑吟吟道:“我隻能憑本事摘了他們的腦袋。”
說罷。
楚秋背著劍匣轉身離去。
蕭鐵衣也沒再說話,注視著那白衣身影漸行漸遠,輕聲說出先前未儘的後半句。
“大離未來,也不知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