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時。
兩人穿過長長甬道,四周有了一些光線,視野頓時寬闊不少。
裴璟看向沿途兩邊的牆壁。
那些掛在牆上的昏黃油盞雖然提供不了太多照明,但也表明此地有人經常維護,絕不是廢棄的地下暗室。
她略微沉吟,輕聲說道:“賢妃的寢宮
說完了先前那一番話,裴璟似乎不願再稱炎興帝為‘父皇,而是以‘他來代指。
而在此時,楚秋忽然抬起左手,示意她彆再向前走。
令裴璟微微一怔,下意識就朝前方看去。
隻見前方出現一座門洞,借著昏黃火光,能夠看清道路依舊向下延展。
卻不知其中究竟藏著什麼東西。
空氣中的腐臭味道愈發濃鬱,叫人心中難安。
“無名兄?”
裴璟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你可以回頭了。”楚秋從腐臭氣息之中聞見了一絲熟悉的味道,緩緩說道:“如果還要接著往下走,可能會見到超出你承受能力的東西。”
聽到這話,裴璟回過神來。
她輕蹙雙眉,隨後又是一鬆,堅定說道:“我要親眼看一看。”
見她態度堅決,楚秋不再說話,身影一閃就已穿過了門洞。
“無名兄帶帶我!”
裴璟瞬間氣勢全無。
她趕緊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如果再一次與‘高來高去的場麵擦肩而過,會悔到腸子也青了。
楚秋沿著道路向前飛掠,很快就穿過這最後一段距離,來到一處地下石洞般的空間。
一股撲鼻腥氣迎麵湧來。
血氣、腐臭氣息混作一團,聞之令人作嘔!
已經失了活性的粘稠觸須鋪滿地麵,重疊交錯,而在那些觸須的最前方,是一座遠比極樂樓西使賀遵更加龐大數倍的肉山!
那座肉山長著裂口,如同人下垂的嘴角,裡麵不斷流出滴滴噠噠的褐色粘液,滾入下方的蓄水池。
一張張扭曲痛苦的‘臉龐貼在薄如蟬翼的灰白肉皮上,早已沒了半點生息。
楚秋垂眸看向地麵,不少觸須斷裂開來,或是被震成了肉泥。
顯然就在不久前,這裡有人曾激烈交手。
隨後,他抬起雙眼看向那座肉山的最上方。
放眼望去,早已枯瘦如柴的身影緊挨在一起,如同圈養的畜生般密集堆疊,數量至少上千。
龐大肉山的表皮,僅剩那頂端還殘有些許活性。
不斷將那些屍體向下吞噬,吸血榨髓,變作裂口湧出的粘液。
咕咚!
幾具屍體恰好在此時被徹底消化,肉山表麵的某一個角落頓時蠕動起來,浮出幾張新的扭曲臉皮。
“無名兄!”
背後傳來裴璟的急促驚呼,回聲不絕。
當她衝進此地,立刻就踩到了觸感詭異的觸須,頓時閉上了嘴巴。
隨後瞳仁一縮,喃喃道:“這是……什麼東西?”
楚秋的目光轉到那處水池,滿池黃褐液體‘咕嚕嚕冒著氣泡。
不知是‘煉化了多少人,才能蓄滿這一池水。
他摘下劍匣頓在地麵,無咎劍從側方彈出,輕問道:“你說他該不該死?”
裴璟的雙唇已經沒了半點血色,強忍恐懼看向那座肉山,“那是十九皇兄……那是七皇姐……”
一張張熟悉的臉龐近在眼前,每道出一人,往日種種皆是閃過腦海。
曾經記憶中的模樣化作肉山之上的扭曲臉皮,裴璟轉過目光,終究還是看到了最熟悉的兩張臉,顫聲說道:“太子……還有……”
她的父皇!
‘唔!
裴璟再也承受不住這種衝擊,捂住嘴巴跪在地麵一陣乾嘔,卻吐不出半點東西。
雙眼湧出淚水,滴滴噠噠墜向地麵觸須。
在這一瞬間,始終鎮定自持的青鸞公主情緒終於崩潰,此刻隻剩下了無儘的茫然與脆弱。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哭出半點聲音。
楚秋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竟是想到了燕北。
皆是同樣的被這人世險惡蒙上灰塵,對前路感到迷茫無措。
他深知,注定漫長無儘的歲月,遲早會將他打磨成一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
眼前這一切,也隻是他生命中可以隨手翻過的一頁。
卻是這些身不由己之人無可選擇,痛徹心骨的一生。
“不該如此的。”
楚秋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
蒼——!
隨後抬手拔起無咎劍,真氣一轉,以自身為中心震起層層翻浪。
無數觸須一掃而空,氣嘯不絕。
竟是連那座肉山都有所感應。
原本垂下的巨大裂口蠕動起來,不斷傳出詭異的咀嚼聲。
“可還有心願未了?”
楚秋橫握無咎劍,眉眼語調難得溫柔。
那道裂口蠕動開合,咀嚼聲愈發刺耳。
不斷有粘液從中噴湧,好像已經大限將至的垂死之人,發出宛若千萬人疊加的嗓音。
“殺……了……我……”
下一秒,掛在肉山之上的眾多身影同時發出呢喃。
“殺……了……我……們。”
“殺……了……他!”
“報……仇……”
如此驚變,就連裴璟都抬起淚眼望了過去。
嗷!!
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枯瘦屍身飛速沉入肉山,再無法口吐人言,隻餘一聲刺耳尖嘯!
肉山劇烈晃動起來,令那水池翻湧,地麵劇震!
楚秋翻過無咎劍,真氣一霎升騰,化作十丈氣焰,將偌大石洞照得亮如白晝。
輕聲言道:“好。”
說罷,向上斜挑一劍。
全無任何技巧的轟然劍氣爆發。
令那一整座肉山拔地而起,破開重重石壁。
挑向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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