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僻靜一角,那處閒庭小院門口,蘇雪泥披著禦寒披肩,看向早已等在街上的梅子青,微笑說道:“師姐,走吧。”
梅子青微微頷首,隨後略一沉吟:“其實,現在還能再叫來幾位幫手。”
蘇雪泥搓了搓雙手,眉睫低垂道:“想要度過這一場大亂,就不能讓玄月宗門人牽涉太多。否則江湖一流門派皆有了借口,到時又是火上澆油。”
梅子青看了師妹一眼,眉頭輕蹙:“那這定洋總盟?”
褚浪進京一事,顯然打破了‘一流門派的某些共識。
但他到底懷揣著怎樣的打算,目前仍然不為人所知。
蘇雪泥沒有說話,笑著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梅子青也回過神來,握住她的冰涼手掌,二人沿著街道向外走去。
這時,蘇雪泥輕喃道:“每逢大亂,必有人能夠做到亂中取利。
大虞朝四百餘年,早已氣數中斷,若將這一切全部顛覆重來,自然可以再造幾位亂世之雄。”
“你的意思是,褚浪想趁亂踏入三品境?”梅子青眼神一凜:“他怎麼敢想的?”
蘇雪泥搖了搖頭,“三品境界,對於褚浪的天賦來說,幾乎不可能實現。
況且,他這位副盟主踏入三品境,雖說能讓定洋總盟進一步飛躍,往後也等同於自縛手腳,像那位‘兵聖一樣,做一塊活招牌。”
梅子青聞言,看向沒有多少行人的僻靜街道,扶著蘇雪泥慢慢向前走去,思索著道:“雖然上三品境不是誰想進就能進,但師妹說你得沒錯,三品對於褚浪這種武夫來說那就是自縛手腳,意義多過實際的好處。”
她眸光一閃,沉思道:“那他到底在折騰什麼?”
“師姐,這世上的好與壞,不是你我三言兩語就能說儘的。”蘇雪泥抿唇輕笑道:“有人為聲名所累,卻甘之如飴,有人隻求心中快意,一刀劈開前路,也有人為一個早已清楚的答案用儘全力四處奔走。
在旁人眼中看到的好處壞處,對他們並不重要。
因為這其中五味,隻有自己心裡那把尺量才能評斷。”
“師妹,你還是少說幾句吧,這種話對我說就是對牛彈琴。”
梅子青微微搖頭道:“何況,定洋總盟可沒有你口中那麼高的境界,他們要的好處,一定是切實的利益!”
蘇雪泥眨了眨眼,忽然說道:“師姐,你說定洋總盟最大的底氣來自於何處?”
這句話,倒是把梅子青問住了。
她思考了一會兒,緩緩道:“定洋總盟雖然是江湖一流門派,但隻有一個褚浪做招牌,底氣肯定不足。
除此之外,也就隻有他們手中那幾條水路要道算是有些特殊之處。
但若不是他們早年間籠絡幾州之地的船幫聚嘯成勢,就算有褚浪坐鎮,也未必能守得住那些水路……”
說到最後兩字,梅子青忽然表情一怔,呢喃重複道:“水路?”
蘇雪泥頷首說道:“定洋總盟把持幾州水路,其中利益雖然需要與人分潤,但以他們多年經營下來的勢力,想在水路動些手腳也不是什麼難事。”
她頓了一下,眼波流轉,輕聲道:“就比如,把一些不該被放進來的東西,悄無聲息地送到大虞境內任意一個地方。”
梅子青俏臉含煞,“蠻人?”
蘇雪泥沒有給予肯定的回答,隻是說道:“蠻人也好,亦或是其他的東西也罷,定洋總盟在此事之中的籌碼,應該都不是四品千江仙。
褚浪以自身為餌,拿四品神通的分量吸引旁人目光,真正要做事的,還是定洋總盟。”
梅子青心頭一冷。
開始飛速思考此事的可能性。
定洋總盟手握幾條水路,把持要道,多年盤踞經營下來,勢力早已根深蒂固。
以他們如今在水上的能耐,若真想做些什麼,確實能夠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背後之事,或許比她們現在所猜想的更加複雜。
梅子青眉眼清寒,沉聲說道:“大虞江湖容不得這種瘋子。”
“這江湖之大,容得下所有人。
大虞江湖的一流門派,不也是隨波逐流,身不由己?”
蘇雪泥歎息說罷,二人已是走出了僻靜小路,來到貫穿整座京城的大道。
還沒從師妹這句感歎之中回過神的梅子青突然抬眼。
發現前方湧來許多負劍身影。
領頭那人,三十歲出頭的年紀。
一襲白衣勝雪,斜背劍帶,掛著把無鞘長劍。
劍身較比尋常劍兵寬厚了許多。
腰間還懸著個紅色酒葫蘆,上麵用墨跡勾勒出幾筆雲紋。
此刻,正被他用手指輕輕挑動,搖擺不已。
那白衣劍客望住前方兩女,抬手命眾人站住腳步,滿臉玩味神色。
梅子青也停下了下來,將蘇雪泥護在身後。
投去一道冰冷目光,偏頭說道:“師妹早料到第一個麻煩會是雲海劍宗?”
蘇雪泥笑了一聲,從袖口抽出一支巴掌長短的翠綠玉筒,淡淡道:“師姐,我又不是料事如神,哪能知道第一個來的會是誰?”
她從梅子青的背後走出,平靜道:“但不論是誰,這時來的,一定不懷好意。”
“蘇姑娘說錯了。”
那白衣劍客搖頭道:“今日我們也是受邀而來,這不懷好意又是打哪兒論的?”
蘇雪泥攥住翠綠玉筒,笑盈盈地反問道:“受誰邀請?”
白衣劍客眯了眯眼:“自然是大虞天下之主。”
“那就沒錯了。”蘇雪泥輕歎一聲:“既然是受陛下之邀,那就是我們的敵人。”
說完。
她打開玉筒。
一道氣機瞬間散開。
隻是漏出一絲,就牽引出大量天地之氣盤桓四周!
天地驚動之時,京城上空烏雲密布,漫卷開來!
強大氣息彌散四野,一眾雲海劍宗弟子如遭雷殛,東倒西歪!
白衣劍客更是大驚失色,迎著那道氣機的雙眼仿佛都要被刺瞎。
連連退後驚聲怒道:“玄月宗想要壞了規矩!?”
“上三品不至,壞不了規矩。
此方天地一應因果,也由我自己來擔。”
蘇雪泥手握那一支玉筒,眉睫霜色晶瑩剔透,沒有絲毫廢話的打算,冷冷說道:“再進一步,便叫你橫死當場。”
麵對這至極的威脅,對麵白衣劍客的臉色,竟變得比衣袍更白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