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解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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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暮被楊烈鬆一掌蓋在頭頂,如同被真氣洗刷了個遍,全身各處都傳來炒豆般的爆響。

兩眼更是不甘地圓睜起來,仿佛要瞪出眼眶。

這一掌來得又快又狠,直接斷絕他全部生機!

但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鐘暮背對著楊烈鬆,嘶聲問道:“能請動四位宗師前來殺我,絕非籍籍無名的小角色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

楊烈鬆收回手掌,輕聲笑了笑,隨即道:“那人托我轉告你,既然你信奉人死成空的道理,那就去

鐘暮的眼角流出殷紅血水,口中複道:“人死成空人死成空?”

他念叨了兩聲,忽然怪笑起來:“原來是他!”

說完這四個字,他頓時氣息全無,隨即仰麵摔倒。

臉上卻是露出解脫般的神情。

楊烈鬆的笑容收起,望著那張帶有解脫之意的灰白臉龐,搖頭說道:“至死之時也要自欺欺人,這種人,確實夠狠。”

說完,他扭頭看向已經後退數步,不再出手的寂慈,緩緩道:“看來這位鐘司事的確沒有什麼好人緣,竟連慈悲心腸的大空寺高僧都要見死不救。”

“阿彌陀佛。”

寂慈並不辯解,隻是口宣佛號,搖頭說道:“小僧的能為,的確攔不下幾位善信。既然佛法無用,那就隻能如此了。”

楊烈鬆不置可否,招了招手。

曲遊方邁步走來,一劍斬下鐘暮的腦袋,隨後從懷裡掏出包袱皮裹住,嘴裡也是禁不住埋怨道:“師兄,這種事都要我來做,那這掌門還是交給你當吧。”

“你現在還是代掌門,有待觀察。”

楊烈鬆微微一笑,隨後從他手中接過人頭包袱,向那麵不改色的寂慈說道:“我們無意與大空寺發生衝突,既然大師沒了保護的目標,那便就此彆過。”

寂慈同樣看向楊烈鬆。

忽然說道:“善信既已卷入這場是非,再想置身事外也就難了。”

“不勞大師費心。”楊烈鬆沒再與他多話,點頭致意後,便已帶著三人飄然離去。

待他們走後。

寂慈站在原地看向那具無頭屍身,微歎一聲後,便是開始默誦超度經文,沒有任何追趕那四人的打算。

當離開那座府邸以後。

楊烈鬆握了握發麻的掌心,輕歎著道:“都說大離江湖乃是三朝之最,從前我心裡還有些不服氣,現在看來,隨便一個一流宗門的宗師,就能將咱們打個措手不及。”

“那和尚的硬功很強。”

曲遊方亦是微微點頭,認同了這句話。

他與楊烈鬆先後與寂慈和尚交過手,感受到了不滅金身功的厲害之處。

那簡直就是所有善使兵刃的宗師最大的噩夢。

彆說是他們兩人。

曲遊方甚至在想,如果是謝宗師親自前來,到底能不能斬開那和尚的金身?

這個念頭僅僅隻是在心中一轉,曲遊方就沒再繼續想下去,而是看向楊烈鬆道:“師兄,將這頭顱交到信中地址,咱們的差事就算辦完了。”

楊烈鬆點了點頭:“就怕這人頭,不是那麼好交的。”

曲遊方頓時默然。

他當然知道那位謝宗師交代下來的差事,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四位宗師圍殺一個鐘暮,不說是手到擒來,那也是十拿九穩。哪怕中間殺出來一個有五品宗師境的大空寺和尚,對方在不肯搏命的情況下,也絕攔不住他們殺人。

此行的任務,恐怕不僅僅是殺一個人那麼簡單。

寂慈和尚最後的話,也證明了這一點。

便在這時,方鋏卻是笑嗬嗬道:“要我說還是彆想那麼多,正所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咱們天鳶門承了謝宗師的恩情,又包攬了此事,自要辦得漂亮一點。”

宋如峰看向方鋏,冷冷道:“此行隻有你沒起到半點作用,回去再敢荒唐度日,我打斷你的腿。”

方鋏笑容不改道:“師兄彆把自己摘出去啊,那紫衣司事在緊要關頭可是隻避了曲師兄的劍氣,對咱們兩個的招式連躲都懶得躲,要說無用,你我二人半斤八兩,誰也彆笑話誰。”

原本他這句話隻是為了擠兌宋如峰。

怎料宋如峰竟然認真道:“你說得不錯,這次回去以後,我與你一同閉關。”

方鋏的臉色這才變了變。

宋如峰向來是這樣說一不二的性子,既然他說要閉關,那這關就閉定了。

於是他急忙討好道:“師兄,我這人可閒不住,您就放過我吧。”

“好了。”不等宋如峰再說話,楊烈鬆便是開口道:“先將這頭顱交付,之後還能有閒暇時間領略一番大離的風土人情,閒話回去再說。”

大師兄開了口,二人自然不再說些什麼。

反倒是曲遊方輕輕一歎,不知在想些什麼。

在鐘暮被斬下頭顱之後,不過盞茶工夫,這間府邸裡,便有各方勢力齊聚。

代表大空寺的寂慈語氣平靜,將先前發生的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

待他的話說完。

一個滿麵皺紋的錦衣老者淡淡道:“保護鐘暮是你大空寺的任務,現在他手頭的東西還沒套出來,人就已經死了,這件事大空寺想如何向王爺交代?”

“此事是小僧的責任,與寺中無關。”寂慈雙手合十,緩緩說道:“如若尋安王想要一個交代,隻管問小僧來要便是,不必扯上大空寺。”

錦衣老者背著雙手看向寂慈,最後冷哼一聲,邁步走向那具無頭屍身。

觀察片刻後,不屑道:“到死都沒有還手,真是個廢物!”

這句話,不知是在罵鐘暮,還是在罵寂慈。

但寂慈隻是低垂著眉眼,口中繼續默誦經文,好似沒有理會老者的意思。

這時,一旁穿著官衣的矮個男人搖頭說道:“來的四個都是高手,領頭那個恐怕能摸一摸五品武評的尾巴了,比起黃江怕是也不遑多讓。”

直到這時,現場最後一名中年男人睜開雙眼,語氣聽不出喜怒,卻是淡淡說道:“大離武評第九的排名,不是那麼好摸的。”

矮個男人立刻露出討好笑意:“那倒也是,大離的五品武評,僅有十八位宗師上榜,但咱們最了解的也隻有那怒佛黃江了,這會兒難免要把拿他作個比較。”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一步跨出,已經來到那屍體旁邊,觀察兩眼後,淡淡說道:“一掌震斷了鐘暮全身命脈,這手法沒什麼值得稱奇,實力馬馬虎虎,勝在出手果斷,沒有任何猶豫。

對方的本事比黃江差,卻比黃江更為老練果決,應當是個純粹的江湖武夫。”

說到這裡,他語氣微嘲道:“黃江如果有他這份把握時機的本事,也不會拖到大空寺騰出手了才來殺鐘暮,以他的實力,早就得手了。”

便在這時那默誦經文的寂慈忽然道:“王司主,大空寺隻是為了這大離蒼生,而非金雁閣那種殺手組織,還請留些口德。”

“副司主。”

中年男人漠然提醒了一句,隨後便道:“看來是我這番話刺痛了寂慈師傅,那便不提了。”

說完,他看向那錦衣老者:“王爺那邊,由護國司來交代,反正鐘暮手中掌握的那點東西我們已經套出大半,

剩下的,無非就是監察司的暗樁埋在何處,大不了慢慢查,總能找出一些頭緒。”

錦衣老者盯住了他,片刻後,忽然冷笑道:“王盟,你倒是說得輕巧,護國司至今沒有拿出半點實績,早就讓陛下數次龍顏大怒,若沒有王爺替你們擔著,你以為自己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

“慢慢查?”他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就怕你們沒那個時間了!”

對此。

名叫王盟的男人眼神不變,卻拱手抱拳,忽然朝著某個方向躬身拜下。

隨後便迎著幾人詫異的目光,正色道:“王爺對我們護國司的恩情,我自當牢記於心,無論何時都會記住,沒有尋安王,就沒有護國司!”

錦衣老者眯了眯眼,厲聲道:“姓王的!你想陷害王爺!?”

“誰不知道護國司乃是陛下手中的一柄利劍!?你這話是想說王爺有不臣之心嗎!”

他聲色俱厲的模樣,暴露了本來的嗓音。

那聲音無比尖厲,竟是一位太監。

“鄭大官,這話是你自己說的。”王盟淡淡道:“我隻是敬重王爺,沒有任何彆的意思。”

“你有什麼意思,自己心裡清楚,休與咱家詭辯!”

那老者冷聲說完,更是警告道:“監察司這些年到底在大離埋下多少暗樁,早就隨著方獨舟老東西的死被帶進土裡去了!

好不容易有一個願意出賣那老鬼的紫衣司事,你們這幫廢物卻連人都看不住,往後要是再查不出什麼東西來,就全等著掉腦袋吧!”

說完,老者轉身就走。

而那身穿官服的矮個男人遲疑一瞬,不禁衝王盟苦笑道:“王司主,鄭大官說得沒錯,現在陛下對於朝中百官多有猜疑,全都是監察司那些暗樁鬨的。

護國司若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咱們這些人”

他頓了頓,壓低嗓音道:“都得倒黴!”

王盟平靜道:“我會接著查下去,給王爺跟陛下一個交代。”

“你心裡有數就好。”矮個男人微微頷首,隨後便追向那拂袖離去的老者,口中高呼道:“鄭大官,同往,同往!”

王盟站在那無頭屍體旁最後打量幾眼,隨後轉身看向寂慈:“寂慈師傅,將屍身收殮了吧。”

說罷,便也邁步離去。

寂慈抬頭看向王盟的後背,接著便繼續垂下目光,默誦那段長長的經文。

翌日。

太平鎮。

那間開了多年的客棧至今還沒倒閉,生意雖然談不上好,但靠著街坊四鄰的幫扶,倒也能維持下去。

但在這一日,原本會開到深夜的客棧卻是早早關了大門,不再招待來客。

隻因有幾名不速之客突然到訪。

讓那早已步入中年的於小二嗅到幾分不妙勢頭。,

在招呼他們坐下後,便是閉門謝客,開始親自為幾人布置茶水。

方鋏看了眼忙前忙後的於小二,說道:“掌櫃的不必忙道了,我們隻是來送件東西,送完就走。”

聽得這話。

於小二往地麵看了看。

在楊烈鬆腳下,擺著個包袱,隻看形狀,於小二就知那裡麵裝得是什麼東西。

他將茶盤擱到桌麵,滿臉笑容道:“幾位這東西怕是送錯地方了吧。”

楊烈鬆同樣笑問道:“青州太平鎮唯一一家客棧,就是這一家吧?”

於小二點了點頭:“就是這家。”

楊烈鬆又問道:“你姓於?名小二?”

於小二麵皮微顫,竟不知該怎麼反駁,便也無奈一笑:“客人就當是吧。”

“那就沒送錯。”

楊烈鬆將包袱拎到桌上,笑吟吟道:“掌櫃的方才幾次打量這包袱,顯然知道這裡裝的是人頭,但卻沒有半點驚慌之意,想來也不是尋常人。”

他把包袱推向於小二,“囑托我等的人,留得就是這個地址。”

於小二看了看人頭包袱,又看了看楊烈鬆,嘴唇幾次蠕動,最後歎道:“那人如今過得可還好麼?”

他沒有提起秋哥兒,又或問出那人是否姓楚的話來。

於小二好歹也是方老頭帶在身邊的夥計,這點警惕還是有的。

所以他隻問這一句,算是認下了雙方的關係。

楊烈鬆微微一笑:“應當還算不錯。”

“那就好。”於小二似乎鬆了口氣。

隨後便將茶杯挨個放在四人麵前,緩緩道:“如果是他特意叫你們送來的東西,想必該看這顆腦袋的人也不是我。”

“幾位稍待片刻,我去去就來。”

說罷,他就推開門板,小跑著離開了。

楊烈鬆與曲遊方倒是神色如常。

宋如峰也隻以兩位師兄馬首是瞻,端起茶水品了一口。

唯有方鋏苦笑道:“這不會又要鬨出什麼波折了吧?”

“等吧。”楊烈鬆雲淡風輕道:“至少謝宗師不會害咱們,他若想要咱們的命,一人一刀劈死了事,不必費這番手腳。”

方鋏頓時閉嘴不言。

沒多久。

外麵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四人的目光亦是望了過去。

隻聽啪的一聲。

客棧大門被人用力拉開,一道身影矗立在門口,如鷹隼般的雙眼越過四人,盯住了桌上的人頭包袱。

看了許久,他那張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恍然,隨後搖頭笑道:“幾位,好手段。”

楊烈鬆的眼神卻在認清男人那張臉時,變得有些凝重。

他從未見過眼前之人。

但卻看過那張臉的畫像。

那矗立在門前的男人,正是大離武評第九。

怒佛黃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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