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四人配合有度,站位封死了他的全部生路,顯然是常年聯手,已有不言的默契,鐘暮的一顆心也隨之漸漸下沉,沉聲問道:“是誰想要我的命?監察司?護國司?還是尋安王?”
四名宗師聯手刺殺一人,這種規格,便是拿來對付大離五品武評的前幾人,都有幾分得手的可能,更彆說是對他出手了。
自知今日恐怕是要交代在這兒,鐘暮反倒有些想要死個明白的意思。
楊烈鬆握住師弟曲遊方遞來的那把長劍,聞言輕笑道:“鐘司事這話說得未免有些心酸了,若我猜的不錯,那護國司和尋安王,應當是你投靠的新主。混到連主子都要殺你的地步,你這易姓家奴到底是圖點什麼呢?”
隨著話音落地。
方鋏已是踏上岸邊。
宋如峰同樣向前一步,四人徹底將鐘暮團團圍住。
曲遊方則是漠然道:“師兄,不必與他多言,先完成謝宗師的交代再說吧。”
楊烈鬆歎息一聲,提起長劍道:“人老了,總是愛囉唆幾句,切莫見怪。”
說完,他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眸,便是望向臉色難看的鐘暮,誠懇道:“請鐘司事上路。”
轟!
三道身影同時暴起。
曲遊方率先出手,周身真氣化作劍形焰光,並起劍指,直指鐘暮眉心!
哪怕隔了數丈距離,鐘暮依舊感到眉間刺痛,還來不及反應,背後方鋏、宋如峰二人已是齊齊出手!
掌勁翻湧,腿如奔雷!
三人電光石火間圍殺上來,被困於其中的鐘暮氣息晦暗不定,半個刹那的遲疑過後,口中便是綻出驚雷炸響!
“救我!”
一聲怒吼之後,鐘暮全身亦是爆出層層氣浪!
人數與實力都處在絕對劣勢,他選擇的,便是依靠搏殺經驗,與宗師武夫的生死預感來做出判斷!
在匆忙間爆發真氣與那迎著眉心擊來的劍指對衝,隨後便身軀硬抗宋如峰和方鋏的招式,口鼻之間噴出一股血霧!
隨後順勢滾倒在地,絲毫沒有半點身為宗師的矜持,恨不得從幾人的褲襠底下爬出去。
“還有這麼不要臉的武夫?”
方鋏望著那近乎貼地爬行的身影,臉上掠過了一絲錯愕之色。
隨後一道身影自他旁邊衝出,隻聽宋如峰冷聲道:“他是監察司紫衣司事,不是尋常武夫!”
話剛說完,曲遊方同樣飛身追上,道道劍氣縱橫交錯,如同天羅地網密布,向那顧不得半點臉麵的鐘暮斬去!
鐘暮頓時翻身而起,鋪滿鵝卵石的地麵竟是被劍氣炸出幾個拳頭大小的深坑。
噗噗兩聲悶響!
他的背後也噴出血泉,再添了兩道傷痕。
“好機敏的判斷。”楊烈鬆看向這一幕,口中讚道:“每次都是最好的選擇,以傷換命,不愧為大離監察司的紫衣司事。”
說完這話,楊烈鬆的表情儘數收斂,轉過身去,麵朝那條寬闊遊廊,淡笑著道:“閣下若還不出手,怕是隻能替他收屍了。”
“我佛慈悲。”
忽然間。
一道悲憫聲音,攜帶著如能平靜人心的力量,在空氣之中震起陣陣波紋,一路席卷而來。
楊烈鬆仿佛清風拂麵,臉色絲毫未變。
他之所以沒有出手,便是在等鐘暮的救兵。
卻見一名僧人已是踏步走來。
他赤足踩在鵝卵石上,一身深灰僧衣靜謐莊重,微敞的袍領繡著一圈蓮花圖案,白色內襯層次分明,看起來竟有幾分貴氣。
“小僧寂慈,見過善信。”那僧人合十雙手,語氣溫和道:“不知鐘暮施主犯了何種滔天大罪,惹得幾位不惜放下宗師矜持,合而圍殺他一人?”
“原來是大空寺寂字輩的高僧。”
楊烈鬆微微一笑,回以一禮後,便是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大師若想插手,隻管進招便是。楊某早聞大空寺佛法無邊,卻從未有緣見上一見,今日這樣的好機會,還請大師不吝賜教。”
說完。
他提起長劍,擺出一個起手式。
而在此時,那被三人圍攻的鐘暮卻是發出一聲淒厲慘叫!
隻見他的右臂幾乎從中斷開,被曲遊方一記劍指斬開筋骨,僅剩皮肉掛在上麵,看起來慘到了極點!
“禿驢快快救我!”
鐘暮的聲音幾乎都變了調子,向那寂慈和尚發出怒吼。
寂慈粗黑的眉毛微微皺起,一臉悲憫道:“小僧懇請善信饒他一命。”
“大師,武夫之間,不是靠請,是靠打!”楊烈鬆大笑一聲,手中長劍已然化成一道刺目光華。
帶動他整個人,飛向那站立不動的寂慈和尚。
麵對迎麵衝來的劍光,寂慈似乎輕歎了一聲,合十的雙手並未垂下,而是微微低下了頭,以額頭硬撼長空一式!
叮!
劍尖抵住寂慈的額頭皮膚,卻仿佛刺中一麵銅牆鐵壁,洶湧如浪的氣焰當頭衝去,宛若被礁石分向兩旁!
而那礁石,正是寂慈的身軀!
“不滅金身功?”
楊烈鬆的眼眸一眯,力道更重三成。
寂慈低垂眉眼,全身仿佛化作一座金身,整勁如一,哪怕被如此劍勢刺中額頭都絲毫不動,隻是身體被推著向後緩緩滑去。
甚至還有時間開口勸道:“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非是手中之刀,而是放下心中我執,妄想,諸惡,方能重獲清靜。放下諸多煩惱,亦是放過善信自己。”
他的聲音再度震蕩出層層波紋。
楊烈鬆隻覺得內心諸多雜念一掃而空,仿佛真的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涼寂靜。
但他下一秒便皺緊眉頭,口中輕道:“清靜妙音?”
寂慈望向楊烈鬆,麵色莊嚴。
轟!
一股衝天金光頓時爆發。
楊烈鬆卻是絲毫沒有移轉目光,反倒抽手拔回長劍,向後一拋!
曲遊方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握住劍柄,兩人瞬間完成了換位。
楊烈鬆瞬間飛身暴退,眨眼之間便已趕到鐘暮身後,一掌蓋在了他的頭頂!
寂慈的眉心再次傳出叮的一聲脆響。
他向楊烈鬆那邊看了看,最終輕歎道:“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