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白隔空傳話。
確實讓楚秋始料未及。
而這句話的內容,卻令楚秋笑了起來。
“他倒是心急。”
“不過也對,大離國師,上三品境的武夫,手握重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些年他見我進境飛速,恐怕心裡著實有些慌了。”
楚秋將手搭在膝蓋上,問道:“他是想找我約戰?三品對五品,老臉都不要了?”
“夜主誤會了。”
祿墨終於抬起目光直視楚秋:“國師的意思是,義父的仇人,不隻他一個。”
聽聞這話,楚秋皺住眉頭,但又很快鬆開。
“方老頭在監察司乾了那麼多年,他是仇家遍地都不誇張,如果林聽白隨便報個名字,我就紅著眼去殺人,這要殺到哪年才算結束?”
“冤有頭債有主,誰讓方老頭斷了十年壽命,我就要誰的命,林聽白這套激將的戲碼對我沒用。”
楚秋笑了笑:“他這是把我當愣頭青使喚了?”
祿墨嘴唇微抿,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麼話就直吧。”楚秋看向她道:“你是方老頭的義女,知道的東西比我多,若你認為林聽白的話有道理,或許我會考慮考慮。”
“那屬下便直言了。”
祿墨道:“義父此生目空一切,對手都是寥寥無幾,稱得上仇饒,更是隻有數人。”
“國師林聽白或許算是其中之一,但真正的仇敵,卻另有其人。”
“挑重點。”
楚秋平靜道:“我隻想知道,林聽白想借我的手殺人,有什麼合適的理由。”
祿墨微微點頭,“義父此生輸給國師兩次,第一次,他斷了腿,被趕出帝京。第二次,被其重創,命不久矣。但這兩次之中,還有一個關鍵人物在推波助瀾。”
楚秋隻是看著她,等待她出那個名字。
祿墨頓了一頓,緩緩道:“‘尋安王’,趙靖。”
“聽名字,不像個好惹的。”楚秋淡淡問道:“他搶了方老頭的媳婦兒?還是抱著方老頭的孩子跳井了?”
祿墨搖頭道:“義父此生並未娶妻,也無子嗣。”
“那這個趙靖是打哪兒論的仇人?”
“他是大離異姓王,權勢滔,曾與國師聯手,將義父逼出帝京。”
“國師尚未起勢以前,隻是他手裡的一把刀。”
祿墨眼神一閃:“所以,尋安王的確算得上是義父真正的仇人。”
“懂了,林聽白沒上位時,是跟這個趙靖混的,現在他有了身份,也有霖位,忽然想起自己還有這麼位舊主,便想借我的手,殺了他的老東家。”
楚秋撫掌笑道:“他想得可真美。”
“夜主。”
祿墨忽然道:“在我來之前,國師也曾料到您此刻的反應,他還告訴我一句話。”
“若是夜主不願相信,自可前往方獨舟的祖地一探究竟。”
楚秋的眼神驟然一冷,“祿墨,我現在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是監察司的人,還是林聽白的人?”
祿墨被楚秋的眼神望得心頭發緊,背脊肌肉瞬間繃直,卻還是穩住心神,低下頭道:“屬下罪該萬死。”
楚秋看了她許久,隨後道:“既然你想為方老頭報仇,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調查。沒個結果,我隻能把你當成林聽白的人了。”
祿墨心下發寒,知道自己這次還是得寸進尺了,曾經幫助楚秋抵擋血雁閣殺手博得的一絲好感,便是用在了此處。
但她也沒有多少後悔之意,沉聲道:“屬下……領命。”
“回去告訴林聽白,借刀,容易傷著自己。”
楚秋拍了二驢一巴掌,重新啟程上路,擦肩之時淡淡道:“讓他好好照顧身體,我很快就會去找他。”
祿墨低著頭,直到驢蹄聲漸漸遠去,她才敢抬起頭來,吐出胸口的悶氣。
方才有那麼一瞬間。
她確確實實捕捉到了楚秋的殺意。
五品武夫對於生死的預感極為玄妙,當殺機臨身,感官敏銳的武夫甚至能夠形成畫麵。
祿墨看到了自己的死狀。
在那份預感中,她被楚秋一掌打成了濺射性的血肉碎片,毫無還手之力。
她抿著嘴唇,露出一絲劫後餘生的神情,暗道不愧是義父親自挑選的弟子,幾年未見,便已成長到這種地步……
隨後,祿墨心底就閃過了一個念頭,“或許林聽白這次真的托大了,他以為人死如燈滅,卻沒想到,義父的仇……有人能報。”
……
與祿墨分彆後。
楚秋心底思考著她方才那一番話。
國師林聽白的借刀殺人之計簡直是陽謀,無論那個尋安王趙靖是否與方老頭有仇,又是否在方老頭的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這根釘子算是在自己心裡埋下了。
至於祿墨。
這女人擺明了是被林聽白所利用。
楚秋並不懷疑她對監察司的忠心,或者應該,是對方老頭的忠心。
但林聽白引她前來,恐怕也是試探自己的一步閒棋。
若自己心胸狹窄,沒有容人之量,今日定會要出手除掉祿墨,無論死的人是誰,都能大大削弱監察司的力量。
哪怕自己容得下祿墨,此番過後,心中也未必沒有半點疙瘩。
左右都是林聽白占了便宜。
楚秋輕輕撥弄著二驢的白毛,歎息道:“混廟堂的,果然都是心黑手狠的貨色,跟他們鬥智,明顯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
“不過還好,我是個莽夫,等實力到了,直接弄死他便是。智鬥?狗都不玩。”
噗嚕嚕!
二驢吹了吹嘴唇,仿佛在:驢也不愛玩。
楚秋頓時被它逗得一笑,隨即翻出兩張皮紙,一大一。一張是寫滿了注釋的《後靈修法》,另外一張,則是他當年在那位已經想不起名字的‘血魔刀’身上所得。
他對照著寫滿注釋的那張岐龍山秘寶,開始嘗試破譯自己手中那一份。
一人一驢,就這麼滴滴噠噠,在黃土坡道漸漸前校
至於要到哪兒去,隨心所欲,走到哪兒就算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