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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有八件，都是銅鏡。
通體油黑油黑的，有光滑晶瑩的玉質感，像刷了黑色的油漆一樣。
這種銅鏽非常特殊。
不像一般的綠繡那麼粗糙，外表非常光滑，而且十分穩定，不容易被破壞。
因為是客戶的東西，張揚就隻選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件，當教學道具給小沈看一下。
沈依依一邊看，張揚一邊介紹
“像這種六山鏡，是典型的楚式鏡，是戰國時期楚國非常流行的一種銅鏡。”
“楚國的地理位置你知道的，除了越國那一塊，幾乎整個江南地區都是楚國的勢力範圍，這些地方水域很多，所以楚國的青銅鏡，出土的地方，很多都是水坑。”
“水坑的青銅器，就很容易形成黑漆古。”
“這就是我們做這件仿品的思路……”
張揚把銅鏡遞給小沈。
沈依依隻在博物館見過這種青銅器，第一次拿在手裡，忍不住嘖嘖稱奇。
“好好看啊。”
“這個外表好滑啊。”
“果然和綠色的青銅不一樣。”
“額……滑是因為上麵打了層蠟。”張揚笑了笑解釋道。
“這樣嗎？”
“那能不能把蠟弄下來，讓我摸一下本體是什麼感覺？”
張揚搖搖頭“不行，這是客戶的東西。”
“不過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教你怎麼做出這種黑鏽。”
“這東西仿起來很簡單的。”
“真的嗎？很簡單？”
小沈一臉驚訝的問道。
黑色的東西，往往自帶高級的神秘感，比如黑絲。
所以沈依依想當然的認為，這種黑漆古的銅鏡很難仿製。
“真的很簡單，不騙你。”
“那我們現在就仿一件好不好？”
小沈一臉期待的看向張揚。
後者卻有些掃興的搖了搖頭。
“這個現在仿不了，因為沒材料。”
張揚非常認真的給小沈解釋道
“要做黑漆古的青銅器，必須用含錫量在17%以上的銅，這種材料一般是師傅在用，我都不知道放在哪裡。”
“普通的不行嗎？”
“不行。”
“為什麼呢？”小沈追問道。
“要解釋這個問題，你得稍微懂一點化學知識。”
“我初中化學勉強及格……”
沈依依有點尷尬的撓撓頭。
她是標準的文科女，聽到化學這兩個字頭就發昏。
“這樣……那我就儘量簡單的解釋一下吧。”
張揚想了想，想辦法避開原理，隻講結論。
為什麼黑漆古的青銅器，會呈現出黑色？
因為硫化亞銅是黑色的，氧化亞錫是棕黑色的，這兩種合起來就是黑漆古的顏色。
這也是要選含錫量高的銅材的原因。
為什麼黑漆古的色澤會這麼光滑？顏色還這麼均勻穩定？
這是因為在硫化亞銅和氧化亞錫的外麵，還有一層極穩定的保護薄膜，主要成分是堿式硫酸銅。
所以做舊的思路就很簡單了。
那就是要想辦法在銅器的表麵，生成這幾種化合物。
“我們現在一般用的方法，是用50g/的氫氧化鈉，加10g/的過硫酸鉀溶液，混合在一起加熱，再把銅鏡放進去煮10分鐘，基本上這一層黑漆就已經很均勻了。”
張揚非常專業的給師妹介紹。
“之後再在外麵塗一層蠟，放到陰暗乾燥的地方存放一段時間，黑漆古基本就算做好了。”
“這種黑漆古，肉眼看，幾乎和真品一模一樣。”
“當然，煮的時候對火候的把握很重要，這需要你自己慢慢去感受。”
“懂了沒？有沒有什麼問題？”
“耳朵聽懂了。”小沈巧妙的答道。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問張揚
“師兄你啥時候去買含錫量高的銅材啊，我想做這個黑漆古。”
“你要是想做的話，我下午就去買。”
沈依依才剛入門，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張揚當然是想辦法支持一下。
蠟模、澆築、燒製這些複雜的工藝，可以後麵再學，做舊比較簡單，確實可以先爽一下。
“好，那我等會兒打電話讓司機來接你。”
“師妹你太客氣了。”
“師兄你的意思是不用送嗎？”
“那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在張揚眼裡，彆的不說，就小沈有私人司機這一點，就很適合當自己的師妹。
以後自己出門都是大奔接送了。
開到銅廠買原材料，估計能把門口的保安李二狗羨慕的流哈喇子。
……
下午才出去進貨，中午還有點時間，張揚準備先聯係下師傅的客戶。
問一下對方在哪兒。
商量一下到底是上門自提、還是同城麵交、或者順風到付。
總之儘快把貨發出去，把尾款給拿到手。
張揚給師傅的手機充了下電，七年前的手機現在還能用，甚至還是快充。
手機沒有密碼，通訊錄一搜“老邢”，隻有一個姓邢的，號碼的歸屬地是隔壁的武都市。
張揚嘗試用師傅的手機撥了下號，竟然沒有欠費，而且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是老邢嗎？”
“窯哥？”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疑問的聲音。
“我不是窯哥啊，我是窯哥的徒弟。”
“我師傅有點事，出遠門了，之前你在我們這兒定的貨，他忘記發了，我現在替他發給你。”
“哦～”
電話那頭的男人好像才想起這事兒，恍然大悟的說道
“原來是我之前定的貨啊。”
“你師傅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不知道啊，這個要看他的表現。”
張揚不確定師傅會不會減刑，一般隻要不在監獄裡犯事，應該是有機會的。
就怕他發揚風格不願意寫申請書，硬坐滿三年。
“邢先生，你打算怎麼收貨呢？”
“我這邊什麼都支持，甚至支持奔馳配送到家，就是費用會稍微貴一點。”
“配送就不用了，你把地址發我，我自己上門提貨吧。”
“誒？你不知道我們的地址嗎？”
張揚疑惑的問道。
看師傅通訊錄上的標記，這是位老客戶啊。
“以前都是你師傅配送的，我最近新房在裝修，平時都住酒店，有點不方便。”
“乾脆還是自己來取吧。”
“怪不得，那你直接導航到青州市小柳樹區和諧街道……”
“對了，邢先生，尾款的事情，您彆忘了。”
“放心吧，不會忘的。”
“好好好，那方便問一下，尾款是多少啊？”
張揚真的挺好奇，能讓進了監獄的師傅還在上心的貨，到底能賣多少錢。
如果很好賣的話，他這次出去進原材料就多買一點，回來自己也仿製幾件。
但是電話那頭的男人，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這種事情，還是等我見麵驗過貨再說吧。”
“好的，那您什麼時候上門呢？”
“今天下午四點怎麼樣？”
“行，到時候咱們不見不散。”
張揚掛掉電話後，轉頭和沈依依交代了一下這件事。
萬一他在銅材廠耽誤了，讓小沈先穩住客人，等到他回來再交貨。
之所以不讓小沈自己處理這件事，是因為張揚怕她被人殺價。
那個中年男人說驗完貨再談尾款，明顯就是想少給點錢嘛。
誰還聽不出來呢！
張揚不可能讓他如願的。
他出門以後，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勉強在下午四點一刻的時候，到了村口。
四點的時候，他在路上給小沈打電話，沈依依說客人還沒到。
那這會兒回去應該剛剛好。
張揚正在指揮司機停車，突然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滴烏、滴烏、滴烏～”
兩輛警車拉著警報，正從村裡往村口駛來。
張揚心裡突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在後座望向窗外，等著警車經過。
第一輛車上的警官，不認識，裡麵是空車。
車牌號開頭是漢，省內其他市的，張揚之前沒見過。
第二輛車上的警官，他也沒見過。
等等！
最後那輛警車，從馬路上經過的時候，張揚好像看到
沈依依坐在後座的窗戶邊，正在往車窗外張望！
鵝蛋臉、單馬尾，村裡沒有年輕姑娘長這樣。
隻能是小沈！
小沈怎麼被抓了？
張揚趕緊對司機老王說
“王叔，掉頭，跟上那兩輛警車，千萬彆讓他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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