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柯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在安靜的偏廳裡格外響亮。
宋慧嚇了一跳,下意識想伸手去捂她的嘴。
卻被宋依一把攔住了。
“妹妹做什麼?”
宋依紅腫不堪的眼睛瞪著她,即便是哭成這樣,巴掌大的小臉依然比她美貌。
宋慧壓下心頭的嫉恨,退後一步掩去眼底的情緒。
扯了扯嘴角,神情傷心。
“小孩子說話口無遮攔,姐姐不會也誤會我吧?”
宋依抱著女兒的手緊了緊,抿著嘴沒說話。
女兒的話乍然一聽是小孩子口無遮攔,細思卻又不無道理。
是啊,親戚之間,若有心相幫,直接就幫了,又怎麼會直接開口來要錢的?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剛才怎麼就沒想明白呢?
宋慧見她不接話,心下微沉,卻還是輕聲哄她。
“姐姐你不經常在外麵走動,所以不了解外麵的形勢,這托人辦事,哪兒有不花錢打點的?
姐姐不會是不舍得這點銀錢吧?”
宋依下意識辯解,“我不是,我沒有。”
“那姐姐還猶豫什麼?”
宋依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清明了兩分,可嘴好像還沒學會開口。
隻能下意識看向懷裡的女兒。
李南柯一整塊梅花糕都吃進了肚子裡,肚子總算不再餓得咕咕叫了。
小腦袋瓜也能快速思考了。
抄家時她阻止了娘親寫求救信,轉而求了宣王,書裡的劇情已經出現了偏差。
宋慧沒有收到娘親寫的求救信,侯府定不下來去流放,所以著急了。
便想哄騙娘親拿出新的證據,方便姨丈進一步栽贓陷害爹爹。
至於為什麼是娘親的嫁妝,則是因為侯府現有的東西都被抄了,隻能用娘親的嫁妝鋪子。
她一臉苦惱地看著宋依。
“娘親你不是說鋪子裡三天兩頭虧錢,尤其是今年,幾乎沒怎麼賺錢,鋪子裡哪裡還會有銀錢啊?”
宋依一下反應過來,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我的嫁妝鋪子一直虧損,今年還沒掙到錢呢。”
李南柯上前一步,眼巴巴地看著宋慧。
“姨母你這麼誠心想幫我們救爹爹,不如先幫我們把銀子墊上?”
宋慧
她又不傻,怎麼可能自己墊錢?
一臉為難地扯了扯嘴角,“我倒是想墊,隻是可惜家裡銀錢也不湊手,姐姐的陪嫁鋪子不是一直是賺錢的嗎?
我看姐姐還是心疼銀錢,姐夫那般珍愛姐姐,如今他命在旦夕,難道姐姐就要直接舍棄姐夫了?
厲害關係我都和姐姐說明了,外麵需要打點的地方多著呢,你不掏錢,姐夫可真就回不來了。”
又轉頭為難地看向安平侯和二少夫人孫氏。
“侯爺和二少夫人也幫忙勸勸我姐姐,姐夫若是救不出來,整個侯府都要受到牽連呢,少不得都要去流放。”
她有信心,宋依就是個草包。
這般嚇唬一二,再用安平侯和二少夫人施壓,宋依定然扛不住,就會哭哭啼啼把所有的銀錢都交給她了。
宋慧盯著宋依腰間的荷包,眼底閃過一抹得意。
等著宋依哭著交出私印,再求她幫忙。
安平侯也催促宋依。
“你妹妹說得有道理,還不趕緊照吩咐辦事?宣王就算是嘴上真應了你,也不會真出力的。
還是你妹妹這樣的實在姻親肯幫忙。”
二少夫人附和,“是啊,大嫂,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宋依期期艾艾,眼淚又掉下來。
“鋪子裡是真沒錢了。”
李南柯噠噠噠跑到安平侯跟前,抬著頭伸出小手。
“祖父你身上還有銀子嗎?快拿出來救爹爹啊。”
安平侯一轉身,“我哪裡有銀子。”
“可是娘親也沒銀子,祖父還要逼著娘親拿,是不是祖父知道什麼變銀子的法子?那祖父你快變點出來好救爹爹呀。”
稚嫩的聲音,天真無邪的表情,完美的令安平侯閉上了嘴。
“小孩子家懂什麼,一邊兒去。”
李南柯又滿懷希望地看向二少夫人孫氏,甜甜叫了一聲:“二嬸。”
孫氏下意識摟緊一對兒女,“我我也沒錢。”
李南柯失落地耷拉著小腦袋,哦了一聲,聲音拖得長長的。
“哦,二嬸剛才勸我娘說得頭頭是道,原來二嬸也沒錢啊。”
孫氏
總覺得這句話好像在罵她沒錢就彆瞎嗶嗶。
是她的錯覺吧?
是吧?
李南柯一個八歲的小娃兒,平日裡就知道調皮玩鬨,怎麼懂這些東西?
孫氏定睛看去,卻看到李南柯已經難過地撲進宋依的懷裡。
聲音軟軟糯糯的,哭得毫不傷心。
“娘親怎麼辦啊?都沒有錢救爹爹,怎麼辦啊?”
宋依本就是淚失禁體質,聽女兒這麼一說,淚掉得更凶了。
之後任憑宋慧如何勸說,宋依就一直哭,哭得直打嗝,還是一口咬定沒有錢。
宋慧一直說得口乾舌燥,心煩意亂想罵人。
生平第一次覺得宋依的眼淚這麼難對付。
直到禁衛軍小隊長在門口趕人,宋慧連忙起身告辭。
臉上還帶著一抹擔憂,“姐姐你彆急,我回去一定會讓夫君再想其他辦法的。”
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李南柯探頭看著她的背影出了侯府,立刻拿起一塊梅花糕,塞到宋依嘴裡。
“娘親快吃梅花糕,甜甜的,吃了就不想哭了。”
宋依正想安慰女兒兩句,隻見女兒粉白的小臉上乾乾淨淨,一道淚痕都沒有。
還衝著她甜甜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米牙。
合著小家夥剛才是乾打雷,沒下雨啊。
“娘親快吃,再不吃就要被二嬸她們吃完了。”
“你啊。”
宋依被女兒的鬼機靈和貼心弄得心裡暖暖的,連夫君生死未卜的恐懼都衝淡了兩分。
點了點李南柯的小腦袋瓜,接過梅花糕小口吃起來。
李南柯抬手幫娘親抹去臉上的淚,暗暗琢磨著接下來的事情。
娘親已經不像原來那樣信任宋慧,等爹爹的事兒有了著落,她就要把宋慧一家人的真麵目告訴娘親。
再說宋慧憋著一肚子火離開安平侯府,臉色立刻就變了。
劇情不對。
她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差錯,劇情怎麼和她前世的記憶對不上了呢?
前世安平侯府確實是在今天被抄家流放的。
為了確保宋依寫求救信給她,前幾日還特地來過侯府,再三交代宋依有急事一定要派人去找她,寫信也行。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不好,夫君還等著她派人將李慕的求救信送到禦史台,來坐實李慕的罪名呢。
眼下她什麼都沒拿到,該怎麼辦?
宋慧咬咬牙,又生出一計來。
與此同時,禦史台。
沈琮斜斜靠在太師椅上,掃了一眼桌上放著的東西,挑眉看向對麵一排禦史。
“這就是你們查到的李慕貪墨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