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司裡頭。
紀長安從蛇坑裡穿過,一路往深處走。
這個兵馬司顯然已經被蛇蛇們改造過了。
變得比以前更大,更深,更陰涼。
原本兵馬司的牢獄過道兩邊,應該都是火把。
但是現在已經被改造成了夜明珠。
那些夜明珠的光亮,甚至比火把的光還要亮。
“紀長安!”
一道怒吼聲,及時喊住了她。
紀長安偏頭看去。
不是彆人,正是那個剛剛從軍營回來,深得太後器重的元爾雲。
她微微偏了下頭,轉身看向過道邊上的牢門裡。
元爾雲的雙手被吊在一根柱子上,身上已經被打的遍體鱗傷。
“嗬嗬,真的是你,紀長安!”
元爾雲的眼眸深深的,帶著一種惱恨,
“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縱觀這麼長時間來,順風順水的元家,最後落得一個這樣的地步。
一步下行,步步下行。
就好像中了什麼邪一般,無論是元錦萱還是元家的其餘人。
怎麼拉扯這個元家都沒有用。
元爾雲很難不懷疑,元家的背後是不是有一隻手,正在撥雲弄詭。
現在在這個陰森恐怖又殘忍至極的地方見到了紀長安走過。
元爾雲終於將懷疑的目光,投注在了紀長安的身上。
所有的人都說紀長安是個廢物。
可是廢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紀長安的裙擺後,七條五顏六色的蛇蛇跟著滑行。
君夫人停下來之後,青色的蛇和赤色的蛇遊上前,分彆盤在君夫人的身子兩邊。
扭頭,瞪著蛇眼,朝著牢門內的元爾雲吐舌頭。
紀長安笑道:
“哎呀,被你發現了呢。”
那態度,一點兒都沒有被人發現了真麵目之後的心慌。
元爾雲死死的盯著紀長安,這個傳說中被養成了個廢物的女人。
就是現在,整個大盛朝裡也有不少的聲音,說紀長安怎麼怎麼可憐。
一個體弱多病的,沒有半個兄弟扶持的首富之女。
長得漂亮,無法生育。
好不容易招了個郎上門入贅。
結果那個黑玉赫比紀長安的身子更不好。
無論什麼時候看到這個黑玉赫,他都是臉色慘白慘白的。
而且黑玉赫從不上朝,除了偶爾與付大儒那些清正文官結交外。
黑玉赫不與任何權貴來往。
世家更是視他為頭一號的仇敵。
很多人都在說,黑玉赫這樣的人在白鈺帝還在世的時候,能夠得勢一時。
但等白鈺帝一薨,黑玉赫不僅護不住自己。
隻怕連紀長安與紀家也得賠進去。
總之,沒有人覺得這對夫妻會有個什麼好的結果。
元爾雲一開始也是這麼覺得的。
直到他在兵馬司的牢獄裡,看到了紀長安。
“你做這麼多,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的嘴角淌著血。
那些兵馬司衛試圖撬開他的嘴,逼他承認是在結黨營私。
可是元爾雲扛住了第一波的鞭刑,愣是咬牙什麼都沒說。
他質問著紀長安,
“你年紀輕輕,卻沒想到這麼蛇蠍心腸。”
“整個元家一百多口人,就被你折騰的這樣七零八落。”
“我大哥與大郎,以及二郎媳婦,是不是都是你害的?”
是什麼樣的心狠手辣,才能做出這種喪儘天良的事?
紀長安朝吊著元爾雲的牢獄走。
牢門無人自開。
她站到元爾雲麵前,帶著一種很懵懂,很乾淨,也很柔弱的笑,歪頭問道:
“哦?你們元家這麼多年吃誰的,喝誰的,用誰的?”
“說的好像你們一點兒沒有責任,全都是我的錯一樣。”
元爾雲瞬間怒道:
“不過用了你們紀家一點錢,這些錢能與人命比嗎?”
“你看看你都害死了多少人?”
“今次被抓進兵馬司又有多少無辜的人?”
甚至有很多的人,根本就不是元家的人。
那些權貴們不過是來元家聚會,大家聊聊國家大事罷了。
就被拘進了兵馬司裡頭。
“哈哈哈。”
紀長安忍不住仰頭笑。
她的上半張臉上戴著黃金麵具,露出的下半張臉,下頜線條優美。
仰頭間,便露出她修長纖細的天鵝頸。
紀長安一邊笑一邊拍手,
“第一次聽到有人把謀反,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好像你一直以來都不知道,紀家的錢都被用去了哪裡。”
“你一個文人,是怎麼當上北疆參軍的,你當真一點兒記憶都沒有了嗎?”
固然,元爾雲能在北疆軍中立穩腳跟,與他的努力脫離不了乾係。
但這麼多年來,他用紀家的錢在北疆軍中收買了多少將士?
打通了多少人脈?
元家,就是賢王與太後一脈,吸取紀家財富的一根管道。
元錦萱打通了這條渠道,元爾雲帶著紀家的錢去了前線。
他和紀長安做的事,看似八竿子打不著。
但異曲同工。
紀長安笑完,一雙美眸中含著冰冷的光,
“你無辜嗎?”
“你們元家無辜嗎?”
“真讓你們得逞了,國家顛覆,輕則賢王私兵血洗帝都城,重則北疆軍揮土南下,國破山河,生靈塗炭。”
“回答我,元家,無、辜、嗎?!!!”
她的聲音響徹了過道。
元爾雲眸光沉沉,似無言以對。
過了許久,他才咬著牙說,
“這些不是你一個女人該操心的。”
看看那個死去的元仙兒,再看看那個為了賢王肝腦塗地的元錦萱。
女人不應該依附男人,隻為男人而活著嗎?
紀長安根本就不應該懂這麼多。
“所以我就該被你們困在深閨裡,被你們欺騙、蒙蔽、羞辱、嘲弄,永遠做你們控製之下的小醜?”
紀長安往前走了兩步,眼中都是厲光。
或許是她的語氣太冷厲。
每一個字都宛若一根利劍,刺的元爾雲生疼。
她嗤笑道:
“那個永遠醒不過來,無法爬上來看你們究竟搞了些什麼惡心東西的紀長安,已經死了!”
死在了上輩子。
元爾雲神情激動的掙紮著,宛若困獸一般的怒吼,
“那都是你的命!”
“是你的命!!!”
“誰讓你家財居首?誰讓你隻是一個女孩兒?誰讓你阿爹不爭氣?”
紀長安冷笑,“所以你就能親手殺了元仙兒?殺了我阿娘?殺了你的親妹妹?”
“元爾雲,你做的事,不比我做的惡心幾百倍?”
轟,元爾雲如遭雷擊。
他整個人都石化在了柱子上。
紀長安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