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反複複告誡自己。陸明,沉住氣,現在還不是時候。連老板娘都露出了警惕的目光,我更應該打起十二分精神。“陳老板,要是你能幫我那可太好了。隻是我暫時沒法支付報酬,所以……”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先退一步。我知道陳天魁喜歡跟我“談生意”而不是“講交情”。但目前我什麼都給不了他。我想既然自己拋不出籌碼,那不如由他主動提要求。要是他開出的條件我能接受。我們繼續合作下去倒也沒問題。怕就怕他開出的條件我接受不了,這就比較麻煩了。陳天魁饒有深意地笑了起來。在夜色的映襯下,他的笑容頓時令我感到毛骨悚然。“陸老板,是陳某哪裡得罪過你嗎?我以為我們是朋友。”這話我實在不敢接。因為我跟他真不算什麼朋友。他是抱著什麼目的才這麼說的我也不清楚。總之,我隻是皺了皺眉權當回應。陳天魁慢慢走到窗邊。月光灑落在他身上,地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長。他沒有轉身,隻是淡淡地說:“陳某以為朋友之間相互幫忙是應該的。陸老板近來也是把命豁出去在幫我的忙,陳某又豈會是那種知恩卻不圖報的下作之輩?”嗬,說得好聽。彆的不說,就說現在這房間裡的三個人,誰沒有私心?他為什麼喜歡端著,我不清楚。不過這番話明顯是想給我個台階下。我也不是愣頭青,立馬歉聲道:“哎喲,真是抱歉,我沒想這麼深。我隻是覺得既然要請你陳老板幫忙,那高低得表示表示才好。”陳天魁沒有說話。他拍了拍手,動作很輕。緊接著病房裡便彌漫起一陣陣詭譎的死氣!地上的影子微微隆起一個鼓包。感覺像是蓋了塊黑布,而黑布下麵有什麼東西正要冒出來。看到這一幕我才猛然回想起他的手段。他這是在召喚陰差!老板娘見狀,立馬雙手掐訣!周圍的空間瞬間扭曲,事物的色彩也被迅速剝奪。我一看就知道老板娘早就在防著他了。她出招奇快,明顯蓄勢已久。可我現象中的畫麵並沒有出現。灰色和黑色的邊界竟被一團小小的黑影給擋住了。那條邊界不但沒能將我們全部拉進靈魂世界,反而還被推了回去。老板娘雙手猛地一鬆,眼睛裡竟浮現除了一抹驚駭的神色。她死死盯著陳天魁,冷聲道:“不可能,你怎麼……”還沒等老板娘把話說完,陳天魁便轉過身打斷了她。陳天魁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閉嘴。緊接著他才低聲道:“鬼娘,你我好歹算是故人。可這剛一見麵你就想禁錮我的靈魂。嗬嗬,班門弄斧……不好吧?”話音剛落,地上的影子即可發生了變化!陰兵赫然出現,頭戴鬥笠,身披喪服。殘破的黑紗雖然能遮住它的臉,卻沒法遮住它散發出來的死氣。僅一瞬間,病床就鏽了,床頭櫃上的鮮花也敗了。就連地板周圍都出現了一塊塊巴掌大的黴斑。這就是死氣的力量!老板娘下意識退到門口。這個舉動已經說明她自知不是陳天魁的對手。但我心裡卻在琢磨另一件事。老板娘是七陽境界的修為,即使高傾棋和文望亭都不是她的對手。可陳天魁僅僅隻靠召來的一個陰差就嚇退了老板娘。難不成,他是“八陽”?我正想到這兒時,陳天魁淡淡開口道:“隻要你沒死,我就有辦法找到你。所以跑……你覺得有用?”陰差仿佛聽到了某種命令!下一秒,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然後立刻出現在老板娘身後。陰差手裡握著哭喪棒,順勢就擒住了老板娘。反觀老板娘居然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她剛打斷施展法術,琵琶骨就被陰差的另一隻手給鎖住了。而這一幕,僅僅隻花費了不到三秒。“你放開我!這裡是人間,不是幽冥!”陳天魁肩頭微微一顫,隨即轉過身。但此刻他的眼神卻變得務必陰鷙!那雙本來沒太多情緒的眸子裡,突然閃現出一絲怒意!“鬼娘,你是不是有點兒放肆了?”說罷,陳天魁微微抬手。瞬間又有三個陰差從影子裡冒了出來。不過這三個陰差和我以前見過的陰差,甚至包括控製住老板娘的那一個都不太一樣。它們穿著各異,特征也很明顯。左邊個頭最高的陰差身披銀灰色甲胄,手執寬刃馬刀。甲胄表麵到處都是被刀劍劈砍過後的痕跡。看上去像是一位古代的將軍。右邊稍矮一些的陰差身穿紅殮。殮服上掛滿了玉墜,暗紋全是福祿壽喜。我看不出它的身份,但此人生前肯定不是什麼泛泛之輩。不過最顯眼的還是中間的陰差。因為它是唯一一個沒有頂著鬥笠和黑紗的陰差,穿著也最為講究。它身形瘦弱,臉上雖帶著巫祝麵具,但並不可怕。生麻製成的斬衰表麵染了不少血跡。像是一朵朵綻放的血花,在月光下尤為妖異。三個陰差被召喚出來後沒有任何動作。直到陳天魁輕咳了兩聲,左右兩邊的陰差才朝著老板娘走過去。當它們經過我窗前時,我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停了。同時耳邊還響起了各種不和諧的聲音。有馬蹄聲、有嗩呐聲,有人在喊“殺”,有人在哭“喪”!我見此情形,連忙勸阻道:“陳老板,這樣傷和氣。咱們有話好好說。”陳天魁聞言,臉色陡然一變衝我微微一笑。兩個陰差也就此停下了腳步。可老板娘此時眼神空洞,就像丟了魂一樣。我皺起眉頭問:“陳老板,你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啊?鬼鋪老板娘是我的合作夥伴。可你把她弄成這樣,等同於攪亂了我的計劃!”陳天魁擺了擺手,隨即離開窗邊向我走來。然後他就用無辜的語氣對我說:“這可不能怪我。陸老板你是了解我的,我這人不喜歡招惹麻煩。”說得好,我信你才有鬼了。不過他這話仔細一琢磨還真挑不出來有啥毛病。他確實在我的印象中沒有招惹過什麼麻煩。可我不能不救老板娘。於是我極力爭取道:“行,那就當賣我個麵子,大家和氣生財不是?”“好!好一個和氣生財!那我陳某人今天就賣陸老板一個麵子!”說完,除了個頭最小的陰差還站在原地。剩下幾個陰差便先後隱沒進了影子裡。霎時間,陰風徐徐。月光蒼白了幾分,病房裡也隻剩下了老板娘急促的喘息。死亡像是有實體一般悄然遠離。可我不敢鬆懈,因為陳天魁的臉在月光下……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