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公館。
喜慶的鞭炮聲,從天亮開始,就沒有停歇過,一直響徹半空。
穆宴一身黑色西裝時髦三件套,還是以前梁歲歲給他購買的手工定製款,頂級西服麵料,就連袖口都是翡翠扣釘。
搭配他的挺拔完美身材,矜貴非凡,不比專門的新郎禮服差。
為了跟梁歲歲穿的大紅色纏枝玫瑰旗袍婚服相呼應,他還特意讓副官在他的西裝口袋,簪了朵紅玫瑰花。
副官忍不住讚歎:“少將,今天的您絕對是滬市最英俊的新郎,風華無雙。”
穆宴勾起薄唇:“等會兒我跟歲歲站在一起,是不是很般配?”
“何止般配啊!少將您英俊軒昂,梁大小姐貌美如花,你們就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對。”
穆宴聽的眯眸,笑意在桃花眼裡蕩漾。
拾級而下,帶著副官穿過樓下正廳,望著滿院子披紅掛綢的喜色,隻覺得心花怒放。
上午九點準,他就要離開公館,親自去梁府迎娶歲歲了。
穆夫人為了今天的喜宴,讓醫生給自己注射了雙倍消炎止疼藥,才能像個正常人那樣,站在軍裝肅然的穆師長身邊,尖酸刻薄一掃而光,滿臉笑意地迎客寒暄。
穆師長忍不住詫異地瞧了她一眼,欣慰道:“歲歲是個好孩子,等她進門後,你就每天都保持這幅溫和的態度,家和萬事興。”
穆夫人一愣,笑容僵在嘴角。
阿宴為了梁歲歲,忤逆她就算了。
眼前本該維護她的丈夫,也為了梁歲歲,不分場合把她的臉麵踩在腳底下。
就因為梁歲歲長了張與他故人相似的臉,愛屋及烏,憐心大發。
這麼多年,還念念不忘那個早就化成灰的女人。
過於感情用事,難怪止步於師長之位,再難寸進。
“你不是不知道,梁歲歲那張臉,對我來說,就是滔天恥辱!每見一次,我就剜心一次。”
穆夫人嘴角微微下垂,冷笑一聲:“怎麼,我擺臉色給梁歲歲看,你心疼了?捫心自問,你到底是心疼梁歲歲,還是心疼那個不要臉勾搭彆人丈夫的賤人?”
“你閉嘴!”
穆師長頓時臉色鐵青,掃了眼擠滿大半商政圈排場浩大的寬闊客廳,不得不壓抑怒氣,眸底冷沉地開口。
“當年之事,全都是我的錯,與她無關,再讓我聽到你汙蔑她的隻言片語,以後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我才會踏進你院子,你好自為之。”
穆師長的語氣,很不耐煩。
穆夫人氣得直打哆嗦。
梁歲歲還沒進門,他就維護成這樣。
這要是進了門,她再刁難梁歲歲幾回,隻怕他會一輩子都不踏進她院子裡。
穆夫人咬牙切齒,幾乎咬碎一口牙。
“我這個活生生的人,你不惦記,反而惦記一抔黃土,你還有臉來威脅我?”
“蠢婦,不可理喻。”
穆師長黑著臉,拂袖而去。
穆夫人望著他怒氣衝衝的背影,半晌後,陰惻惻地笑了。
跟那個寡廉鮮恥的死去賤人相比,梁歲歲就聰明很多。
不僅找自己合作,還提供了偷梁換柱的辦法。
穆夫人抬頭望了眼掛在牆壁的西洋壁掛鐘。
十點準。
這時候,阿宴應該抵達梁府接上新娘了。
占地廣闊的梁府,張燈結彩,到處喜氣洋洋。
穆宴下了車,長身玉立站在門口,棱角分明的五官,黑眸似海,渾身上下,連每根短發都縈繞著喜悅之氣。
穆景天站在穆宴身後,見他俊臉堆滿激動愉悅的笑意,忍不住酸了句:“梁大小姐就那麼好,值得你放棄外麵無數新鮮嬌嫩的女人,從今往後大半輩子,隻守著她一個女人?”
“等你真正愛上一個人,你就明白了。”
穆宴唇畔勾起一抹弧度,邁開從容輕快的步伐,朝喜氣沸騰的梁府正廳走去。
穆景天盯著男人挺拔的背影,鼻孔朝天傲哼了聲:“真的愛梁歲歲,就不會跟梁曼如搞一起,連人命都搞出來,在我麵前裝模作樣演深情,跟穆司野那個壞胚子一樣惡心!”
梁富昌一襲簇新的長衫馬褂,站在客廳內,早就等候多時。
看見軒揚闊步走進來的穆宴,一張老臉笑開了花。
“穆少將,請,裡麵請。”
蘇雪媚也拋下一群圍繞她諂媚寒暄的貴婦們,笑吟吟迎接穆宴。
“穆少將,您來了,曼……咳咳,新娘子大清早的,就起床打扮上妝,等您很久了。”
梁旭丟下他那群學堂裡的同學們,一溜煙跑到穆宴跟前,笑的諂媚:“姐夫,你今天一表人才,全滬市最英俊帥氣,阿姐在等你呢。”
梁旭向來都是喚他“姐夫”,穆宴倒沒有放在心上。
惟有最後一句,“阿姐在等你呢”。
穆宴聽的心口咯噔微跳。
梁旭跟梁京淮和歲歲一直不對付,幾乎從未喊過歲歲一聲阿姐。
剛才那聲“阿姐”,卻喊的情深意切。
有點不對勁。
穆宴沉著臉點點頭,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四周。
溫媛體弱多病,勉強站起來也堅持不了多久,她不在現場很正常。
但梁京淮是個哪裡有熱鬨就往哪裡鑽的人,怎麼也不見蹤影?
歲歲的大婚喜宴,梁京淮最依賴她,怎麼可能缺席?
穆宴心中驀地一驚,大掌猛然攥緊梁旭的肩膀,急聲問道:“京淮人呢?”
疼痛鑽入骨頭裡,梁旭疼得齜牙咧嘴。
又沒膽子推開死攥著他肩膀的男人,噝噝發抖:“他守在阿姐門口,等時辰到了,他要背著阿姐出門,結婚大喜日子,新娘出嫁腳不能沾地。”
穆宴眉頭放鬆,大掌也跟著鬆開,拍了拍梁旭:“知道了。”
中式婚姻,內斂又守規矩,確實有這樣的說法和做派。
梁旭揉了幾下刺痛的肩,眼神閃爍往後退走。
穆宴不愧是滬市最年輕有為的少將,心思太敏銳。
他還是走遠些,彆呆在穆宴身邊,免得多說多錯,壞了大事。
“穆少將,這邊請。”
梁富昌見機行事,找來幾個老練圓滑八麵玲瓏的富商,圍繞著穆宴恭維不斷。
穆宴隨口應付兩三句。
很快,吉時已到。
正廳另一邊的大門,被緩緩推開。
穆宴迅速轉身,湛黑如海的目光,緊盯在那一處。
隻見梁京淮低頭彎著腰,正把穿一襲大紅色纏枝玫瑰旗袍的新娘背出來。
新娘的臉龐,完全被紅蓋頭遮住,流蘇搖曳。
一下又一下的,仿佛曳進了穆宴心底。
他快步衝到新娘麵前,目光繾綣纏綿。
“歲歲,我來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