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般脾氣不好的人，林易這一句話，已經把人惹毛了。
對麵的女人卻沒有太多反應，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微微低頭，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沉思片刻，抬起頭很認真地說道：“林先生，我不太清楚移動那邊投放廣告的價格，但是我需要提醒您，這兩年通過電話詐騙的人很多，我需要提醒您，注意移動詐騙陷阱。”
“如果林先生不急，中午我們可以吃個飯，聊一下廣告方案。”
“不用。”林易擺擺手，指了一下公文包：
“我除了去移動，還得去一趟聯通，就不和柳小姐吃飯了。”
“既然如此，我祝林先生旗開得勝，廣告投放順利。”柳菲站起身，向林易遞出右手，兩人握了握手，她又轉身走向大門，“我送送林先生。”
從電信大樓出來，伸一個懶腰，林易穿過馬路，走進了對麵的移動大樓。
一個小時後，他走出電信大樓，在路邊發動自己的破桑塔納，穿過一個街區，將車停在聯通大樓門口。
在聯通大樓辦完了事，隨後林易又在手機裡翻找到周天明的號碼，給這位發展和就業指導辦公室的主任撥了個電話：
“領導，我想租體育中心開個發布會。”
…………
“二位，這邊請。”北冰洋科技公司的辦公樓裡，於姬軒抬著右手，側著身體走在前麵。
在他身體左側，緊緊跟著兩個看上去42歲的中年人。
左邊中年人一張大方臉，搭配著濃厚的眉毛和大眼睛，活脫脫一個正派大俠的模樣。
右邊中年人臉要稍微長一些，一直板著，彆人隻需要看上一眼，就知道這個男人並不好惹。
將兩人引進會議室，於姬軒很自然地將兩個人安置在茶桌兩端，給兩人倒了一杯幾乎一模一樣的茶後，他才在茶桌的另一端坐下。
從高處看下去，這三個男人很湊巧的，形成了一個等腰三角形。
於姬軒就是那個等腰三角形的。
等兩人抿了一口茶，他才不緊不慢地說道：
“莊文先生，顧峰先生，你們倆一個是東貝的市場部負責人，一個是加西貝拉的市場部負責人。”
“兩位應該都對彼此有了解，那我這裡就不畫蛇添足，不給兩位介紹了。”
“今天請兩位過來，其實是想談一筆合同。”
話說到這裡，於姬軒就沒有繼續下去。
莊文是那個大方臉，看上去異常板正的男人。
他是加西貝拉在長三角地區的市場部負責人。
顧峰，是那個看起來稍微文弱一點的男人，他是東貝在長三角地區的市場部負責人。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疑惑。
隨後兩人幾乎同時轉身，將目光鎖定於姬軒。
大眼瞪小眼瞪了好幾分鐘，顧峰搶先開口：
“有話就直說，有什麼想法直接說出來，我們如果覺得合適，我們就可以上報。”
“不過我先提醒你，我今天願意過來，是我覺得你這個人比較踏實，適合做長期客戶。”
“所以我希望你最好不要敗壞你在我心裡的印象。”
“那是自然！”顧峰的話很沒禮貌，但於姬軒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依舊維持著那副笑容，向顧峰點一下頭，又回身看向莊文：
“莊經理，你呢？”
被點到名字，莊文臉上先是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然後眉頭一緊，可以很清晰看到他臉部肌肉咬緊，似乎是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
下一秒，他就將選擇題拋給了於姬軒：
“如果你能把顧經理趕出去，那我覺得，你今天說什麼，我都可以坐下來好好聽一下。”
“哪怕你的要求非常無理，我也可以好好聽完。”
向於姬軒說完，莊文轉過身，右手放到耳邊，向顧峰做了一個耶的動作。
如果是一個嬌俏少女做這個動作，那會顯得非常可愛。
但是，莊文是一個五大三粗濃眉大眼的大漢，做起這個動作來，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世界崩壞了的錯覺。
於姬軒撇過頭去，顧峰也跟著撇過頭去，兩人都露出一副沒眼看的表情。
在他們轉頭後，莊文立馬恢複正常，敲著手指說道：
“於總，你有話直說，還請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
和剛才不同，說這句話時，莊文的語氣很生硬，也很嚴肅。
這語氣也讓於姬軒知道，自己繼續賣關子下去，很有可能會把這兩個家夥都得罪。
他索性也不再繼續賣關子。
在兩人的注視下，他雙手抬起輕輕鼓掌。
不多時，會客室房門被人推開，一個看上去20來歲的年輕人推門走進房間，將兩份文件放到於姬軒麵前。
於姬軒沒有打開這兩份文件，而是用手按住文件，再用力一推。
文件就劃過長長的辦公桌，滑到莊文和顧峰兩人麵前。
在兩人將注意力轉移到文件上時，於姬軒指了一下旁邊的年輕人：
“介紹一下，我們北冰洋科技技術總工，沈文沈工。”
“他來自於小米重工集團，同樣，我們北冰洋科技，在不久之前，和小米重工集團簽署了合作協議，小米重工集團以技術入股，拿到了我們55的股份。”
“今天和兩位聊天，其實我代表的是小米重工，而不是北冰洋科技。”
“兩位手中的文件，就是我想說的東西。”
“在我們具體交談之前，兩位可以先看一下文件。”
說到這裡，於姬軒歪了兩下腦袋，目光先後從顧峰和莊文身上掃過。
在他說話的時候，這兩人已經拿起了文件袋，沒有拆開，而是抓在手中，和彼此之間在用眼神交流。
於姬軒沒有讀懂他們在說什麼，也沒有想讀懂的意思，索性直截了當道：
“如果兩位害怕我做局，兩位可以互相看一下文件。”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用眼神交流的兩人立馬彆開眼睛，又迅速將目光落回手中文件袋。
莊文將袋子撕開，發現裡麵是一份策劃書。
【米家品牌家電展覽會策劃書】
他順手翻開，隻是粗略掃了一眼，他就發現自己手中這份策劃書應該不是完整版，或者說，隻是其中一部分章節。
關於供應商的章節。
章節一開頭的部分，就是一串加大加粗的文字。
【和供應商談判，以60天賬期為基礎，確定供應商供應產品的價格，並且要求，我方可以在這一次展覽會上，將零件價格展出。】
看到這句加粗標注的話，莊文臉色變得十分古怪。
他先低頭看了一下文字，甚至用大拇指沾上口水，輕輕揉搓了一下文字。
沾水了的文字被拇指揉搓出一道道黑痕，這些黑痕，讓原本乾淨整潔的文件看起來格外臟亂差。
隨後，莊文又抬起頭，滿臉複雜的看向麵前的於姬軒，他表情顯示他想說兩句，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一直沒有動靜的顧峰突然開口：“於經理，既然你代表小米重工，那我就叫你於經理吧。”
“我就想問一句，你們不怕得罪友商嗎？”
“說實話，你讓我們允許你們把供貨價格展示出來，我可以代表我所在的公司，同意你們這個要求。”
“但問題是，你這樣做，必然會得罪友商。”
“為了繼續拿到高溢價，友商肯定會想辦法，將你們弄死。”
“你們不怕嗎？”
“怕！”於姬軒抬起雙手，很突然地拍了一下。
啪的一聲，震得在場的兩人很是懵逼。
在兩人懵逼的注視下，於姬軒手指了指兩人手中文件：
“但我們有底牌，底牌就是文件後麵的部分。”
“兩位可以先看完，看完再和我們說話。”
那胸有成竹而又氣定神閒的樣子，讓莊文和顧峰更是懵逼。
這小破爛工廠的人……
是不是有點過於自信了？
懷揣著疑問，他們翻動書頁，將所謂的活動策劃翻開，翻到了後麵的內容。
這些內容是一些統計數據表。
作為製冷設備壓縮機的製造廠商，顧峰看起這種統計數據表來毫無壓力。
他先看了一下這個章節的標題。
【米家單門210升冰箱出廠測試數據】
測試數據？是質量有問題嗎？
不應該呀？
帶著疑惑，他又看了一下這個章節的幾個表格名稱。
【單周期設備運行噪聲統計表】
【單周期設備製冷時間統計表】
【……】
【單周期設備耗電量統計表】
【單周期……】
十幾個表格名稱看完，他沒看出什麼東西，索性直接往後跳著翻。
很湊巧，他翻到了單周期設備耗電量統計表。
隻是剛看了一會兒，他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
這數據不太對勁……
封閉式冷凍設備，也就是家用冰箱，冰櫃這些東西，測試項目的單周期，都是按照24小時計算。
一些特殊項目的周期，時間會變得更長。
作為壓縮機廠家，他對自家的壓縮機性能參數了如指掌，同樣，也對使用了自家壓縮機的廠商的產品了如指掌。
就這張表上的數據。
哪怕是國內最先進的廠家，生產出來的產品也做不到這樣的參數。
如果有這樣的參數。
他顧峰今天就把這份文件吃下去。
“嘖！”伴隨著嫌棄的聲音，顧峰手中的文件被他隨手扔到地上，隨後雙手抱在胸前，滿臉鄙夷地看著於姬軒：
“於經理，你們編造這些數據，怕不是在開玩笑吧？”
“你要是能測試出這樣的數據，哪怕是假的，隻要你能當著我的麵測出來，我tnd把這份資料吃下去。”
啪啪啪！
迎接他的不是於姬軒惶恐的求饒，而是於姬軒帶著玩味的話：
“我就知道你們會這樣說，我們工廠有一堆設備。”
“顧總可以和我們一起去看一下。”
發出邀請後，於姬軒看向沈文：“沈工，接下來靠你了。”
一直坐著沒說話的沈文站起身，右手放在胸前，滿臉恭敬地彎下腰：
“兩位，現在請和我去見證奇跡。”
“見證我們真正的殺手鐧！”
…………
“師兄，南極洲科技那邊傳來的消息，王自妙已經和供應商談妥了。”
“為了安撫供應商，他還直接要了2萬套零件。”
“雖然是分批交貨，但聽去那邊的師兄說，他可是壓上了身家性命。”
“師兄還說，到展覽會開幕那天，主推的1匹，15匹，2匹和3匹空調，每個型號大概會有1800台的存貨，應該能夠滿足展覽會的訂單。”
“我們是不是得阻止一下？”
聽完了曹彬的彙報，林易沉默一瞬便做出了回應：
“不用，你向他傳達一下我的意見，把主要精力放在1匹和15匹空調上麵，2匹和3匹少放一點。”
“還有，讓他模棱兩可地告訴供應商，我們未來有可能進軍商用空調和工業空調。”
“至於貨物，他那個數量不夠，遠遠不夠。”
“我們必須要儲備足夠的貨物，要不然我們打出去的牌子，會給他人做嫁衣。”
“彆人趁著我們廣告的東風，砸了我們的牌子，那問題就大了。”
“還有，你注意這段時間在工廠周圍閒逛的人。”
“讓你們工廠的保安注意點。”
吩咐完畢，林易順手放下電話，又給其他幾個外派的人打了電話，隻有一個意思。
備貨。
備足夠的貨。
有了海星家電廠的那一次展示，剩下幾個家夥的熱情瞬間變得高漲，前兩天還在要死要活沒法推進生產線調整。
然後才過去幾天，他們手裡的生產線就調整完畢，並且也投入了試運行生產。
但他們的膽子還不夠。
還沒有見識過那種瘋狂。
將相關消息對話框關閉，林易從抽屜裡摸出筆記本，複盤起這幾天的工作。
今天已經到了1月19號，農曆臘月初五。
瞄準過年回家的人的商家，已經開始了對商品的宣傳。
大型商超，已經把自己過年期間主打的產品放到門口，開始大力宣傳。
大一點的廠家，也開始在自己門口掛起橫幅。
除開這些靠譜的廠家和商超，那些妖魔鬼怪廠家也跟著出來了。
隻是他們的戰場，沒有放到城市裡，而是放到郊區，放到城鄉結合部，放到了鄉下。
至於他們宣傳的東西，那簡直就沒把廣告法放在眼裡。
什麼人參鹿茸血酒，讓八十老漢夜夜當新郎。
什麼超級無敵省電空調，不用電不用水，隻要往那裡一放，就能讓人感到心涼。
想起這幾天自己見到的東西，林易就想吐槽，但想了半天，又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吐槽。
但是一想到過幾天，等到自己的產品上市，這些廠家的司馬臉，他的心情又不由自主的愉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