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國，北平郡。
郡城最繁華的十字街口，新立起了一座青磚小樓，門口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匾——“鎮北電報局”。
此刻，小樓外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伸長了脖子往裡瞧。
“老趙，你擠什麼擠，看到啥了？”一個腦滿腸肥的綢緞商人，擦著汗，費勁地踮著腳。
被叫做老趙的糧商，一臉的神秘和震撼，壓低了聲音：“你懂什麼！我剛聽裡頭的官爺說了，這叫電報，是王上新弄出來的神仙玩意兒。草原那邊，幾千裡地遠，有啥消息，半天的工夫就能傳過來！”
“半天？！”綢緞商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吹牛吧你！快馬加鞭，日夜不休，那也得跑上十天半個月！”
“我騙你作甚！”老趙不服氣地挺了挺胸膛，“這叫神跡！王上的手段，是你我凡人能揣測的？你想想火車，想想電話，還有啥不可能的？”
周圍的人聞言，紛紛點頭，臉上露出與有榮焉的狂熱。
就在這時，電報局裡走出一個身穿製服的年輕官員。
他清了清嗓子，手中拿著一張小小的紙條，站到了門口的高台上。
“諸位鄉親，靜一靜！”
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他身上。
“王上諭令，與民同樂！現播報草原前線最新捷報！”年輕官員的聲音洪亮而自豪，他展開紙條，高聲念道：“鎮北國定遠將軍阿古拉，於昨日，再下一部！陣斬敵酋，收降三千，俘獲牛羊五萬，戰馬三千匹！所有繳獲，正源源不斷運回王國，充實國庫，補貼民生！”
短暫的寂靜之後，人群中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王上萬歲！！”
“阿古拉將軍威武！”
“哈哈哈，又有牛羊送來了！咱們的日子，越過越紅火了！”
百姓們的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喜悅和自豪。
他們不懂什麼家國大義，但他們知道，跟著林蕭，就有肉吃，有新衣穿，孩子能上學堂，日子有盼頭。
這種最樸實的幸福，讓他們對那位北境之王的崇拜，早已深入骨髓。
……
與鎮北國的歡騰截然不同，草原深處，風聲淒厲，氣氛肅殺。
一片枯黃的草場上，三千名騎兵黑壓壓地列著陣，殺氣騰騰。
為首一名壯漢，身材魁梧如熊，滿臉的絡腮胡子，正是草原上最後一個敢於公然反抗林蕭的大部落首領，圖魯。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不遠處那座紀律森嚴，旗幟分明的營地。
營地前，飄揚的不是草原部落的狼頭旗，而是鎮北國黑底金龍的王旗。
圖魯眼中噴火，催馬上前幾步，用儘全身力氣，對著營地怒聲咆哮：“阿古拉！你這個草原的叛徒！不知廉恥的女人！”
他的聲音在狂風中傳出很遠：“阿爾坦汗待你不薄，草原養育了你！你卻甘願給一個中原男人當走狗！還調轉刀口，對自己的同胞下手！你對得起長生天嗎！你還有臉自稱是草原的女兒嗎！”
一聲聲怒罵，不堪入耳，他身後的騎兵也跟著鼓噪起來，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營地前，阿古拉一身黑色勁裝，靜靜地立於陣前。
她身後，是同樣隊列森嚴的草原降兵，但他們此刻的眼神，沒有了往日的散漫，隻有鐵一般的沉寂。
對於圖魯的叫罵，阿古拉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曾經明亮如星的眸子，此刻冰冷得像是草原寒冬的湖麵。
她看著在陣前上躥下跳，如同小醜般的圖魯，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她的沉默，在圖魯看來，卻是懦弱和心虛。
“哈哈哈！”圖魯狂笑起來，“怎麼？被我說中了，無話可說了？今天，我就要替草原清理門戶，殺了你這個賤人！”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彎刀，高高舉起，準備下令衝鋒。
就在這時，阿古拉動了。
她沒有拔刀，也沒有怒吼。
她隻是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她身後，那支一直沉默不語的百人親衛隊，齊刷刷地有了動作。
他們以一種整齊劃一到令人心悸的節奏，舉起了手中造型奇特的黑色短槍。
那不是鎮北國軍隊製式的火槍。
圖魯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看著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但他來不及細想，身為草原雄主的驕傲，讓他將這絲不安強行壓了下去。
“殺！”
他怒吼著，揮下了彎刀。
三千騎兵如同決堤的洪水，發出震天的呐喊，向著阿古拉的營地發起了衝鋒。
馬蹄聲如雷，大地在顫抖。
麵對這足以踏平一切的攻勢，阿古拉的表情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她隻是將那隻抬起的右手，輕輕向下一揮。
“噠噠噠噠噠——”
一陣密集的，從未在草原上響起過的，如同死神咆哮般的恐怖聲音，驟然炸響！
一百支連發火槍同時噴吐出致命的火舌，密集的子彈在空中交織成一道看不見的死亡之網，瞬間籠罩了衝在最前麵的圖魯和他最精銳的親衛們。
“噗！噗！噗！”
血花，如同煙花般在衝鋒的陣型中絢爛地綻放。
圖魯臉上的猙獰和狂傲，永遠地凝固了。
他隻覺得胸口、腹部、腦袋，被無數根燒紅的鐵杵狠狠地穿過，巨大的動能將他和他身下的戰馬，瞬間打成了兩團血肉模糊的篩子。
連人帶馬，他甚至沒能發出一聲慘叫，就重重地摔倒在地，在衝鋒的洪流中，被後續的馬蹄踩踏成泥。
他身後，最勇猛的數十名親衛，也遭遇了同樣的命運。
他們身上的皮甲，就像紙糊的一樣，被輕易撕碎。人仰馬翻，鮮血染紅了枯黃的草地。
剩下那三千名剛才還殺氣騰騰，不可一世的草原騎兵，此刻全都傻了。
他們胯下的戰馬感受到了主人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不安地嘶鳴著，刨著浸滿鮮血的泥土。
一些膽子小的騎兵，雙腿一軟，竟然直接從馬背上滾了下來，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他們臉上的表情，是茫然，是驚駭，是麵對完全無法理解的神魔之力時，最原始的恐懼。
怎麼回事？
圖魯酋長呢？
那上百名最勇猛的先鋒呢？
為什麼……為什麼隻是一陣奇怪的、密集的聲響過後，他們就沒了？
不是被刀砍死，不是被箭射穿，而是……就那麼憑空被打成了漫天血霧和一地碎肉。
這已經不是戰爭，這是屠殺。
不，是天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