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宋清和、李德全、孫明德等人便陸續來到了書房。
他們大多剛處理完手頭的事務，身上還帶著些許奔波的塵土氣。
“大人，這麼晚了叫我們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宋清和率先開口，他知道林蕭若非要事，不會在這個時候召集眾人。
“都坐吧。”林蕭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書房內，茶香氤氳。
林蕭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目光掃過眾人，平靜地開口：“今日請諸位來，是想和大家商議一件大事。我準備，在咱們青麟郡，以及所有治下之地，成立一個全新的機構，我稱之為‘銀行’。同時，我們還要發行屬於我們自己的錢幣，金幣、銀幣、銅幣都要有。”
“銀行？”宋清和眉頭微蹙，這個詞他從未聽過。
李德全、孫明德等人也是一臉茫然，麵麵相覷。錢幣他們懂，可這“銀行”是做什麼的？
柳如煙和裴雪衣站在林蕭身後，也是一臉好奇。
林蕭放下茶杯，看著眾人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我知道大家不明白，我來慢慢解釋。”
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諸位，我們打仗靠兵，吃飯靠糧，但要讓我們的地盤真正繁榮起來，讓百姓過上好日子，讓我們的實力越來越強，還需要一樣東西——錢。更準確地說，是如何讓錢‘活’起來，‘轉’起來，為我們創造更大的價值。這就是‘金融’。”
“金融？”宋清和喃喃重複著這個陌生的詞彙，眼中閃過思索的光芒。
“簡單來說，金融就是管理和融通資金的學問和手段。”林蕭解釋道，“而銀行，就是實現這一切最重要的機構。”
“這銀行，具體是做什麼的呢？”李德全忍不住問道，他最關心實際的東西。
“銀行的作用，可太多了。”林蕭笑道，“首先，它可以吸納百姓手中閒散的銀錢。大家把錢存進銀行，我們不僅保證安全，還會支付一定的‘利息’，也就是說，存錢進去，過段時間取出來，錢會變多。”
“存錢還能多錢？”張富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這不跟天上掉餡餅一樣？
“自然。”林蕭點頭，“銀行拿到這些錢，不會讓它們閒置。它可以把錢‘貸’給需要用錢的人。比如，農戶開春缺錢買種子化肥，可以向銀行借；商人想擴大生意，進更多的貨，可以向銀行借；我們官府要修路、建水利，也可以從銀行‘借’。當然，借錢也要付利息，這部分利息，就是銀行的收入，也是支付給儲戶利息的來源。”
宋清和目光一閃：“大人的意思是，這銀行就像一個巨大的錢莊，但又不止於錢莊？它能把零散的錢聚集起來，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宋先生說對了一半。”林蕭讚許道，“它遠比普通錢莊功能更強大，也更安全。有了銀行，大宗交易就不必再用笨重的金銀，一張銀行開出的‘票據’，就可以在咱們治下任何地方兌換成現錢，方便快捷，還能防止盜匪。這叫‘彙兌’。”
“這法子好啊！”孫明德一拍大腿，“以後咱們運軍餉，或者商人運貨款，就不用那麼提心吊膽了！”
“不僅如此，”林蕭繼續道，“銀行還能發行我們自己的錢幣。我們以黃金、白銀為本，鑄造統一規格、成色十足的金幣、銀幣、銅幣。這些錢幣，因為有我們青麟郡的信譽做擔保，百姓才會放心使用。有了統一、穩定的錢幣，商業才能更好地發展。甚至還具有破壞性！”
李德全捋著胡須，沉吟道：“蕭哥這法子，聽著是好。把錢管起來，讓錢生錢，還能方便老百姓。隻是……這銀行的‘破壞性’又從何說起？”
眾人也都豎起了耳朵，銀行的好處他們大概聽明白了，可這“破壞性”，又是指什麼？
林蕭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語氣也帶上了一絲凝重：“金融，既能興邦，亦能覆國。運用得當，它是我們發展的加速器；可一旦失控，或者被敵人利用，它的破壞力，將遠超千軍萬馬。”
他看著眾人有些緊張的神色，繼續道：“就說這錢幣。如果我們青麟郡的錢幣，因為信譽好、購買力穩定，逐漸被周邊其他州郡的百姓和商人接受，甚至成為他們主要的交易貨幣，那會怎麼樣？”
宋清和眼神一凝，似乎想到了什麼，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如果整個天下的百姓，都習慣用我們的錢，那麼，其他地方官府發行的那些成色不足、隨意貶值的劣幣，就會被自然淘汰。”林蕭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
“到那時，我們就能通過控製錢幣的發行量，來影響那些地區的物價。我們想讓他們的東西變貴，就少發點錢；想讓他們的東西變便宜，就多發點錢。”
“這……”王建聽得有些發懵，錢多錢少，還能控製彆人物價？
“這還隻是其一。”林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當他們的經濟完全依賴於我們的錢幣時，他們的財富就等於掌握在了我們手中。我們可以讓他們的財富在一夜之間大幅縮水，讓他們的商人破產，讓他們的官府財政崩潰。甚至，我們可以兵不血刃地買下他們所有的土地、糧食、礦產……”
“這……這簡直……”宋清和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讀過那麼多聖賢書，處理過那麼多政務，何曾想過，戰爭還可以這樣打？這比千軍萬馬的衝殺，還要陰險，還要可怕！
李德全張大了嘴巴，像是第一次認識“錢”這個東西。
他一輩子和土地、糧食打交道，此刻才明白，原來這黃白之物，竟能化作如此恐怖的武器。
孫明德和王建雖然對其中的原理不甚了了，但“兵不血刃”、“吸乾財富”、“內部生亂”這些詞，他們聽得清清楚楚，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
這比他們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拚殺，還要讓人心驚膽戰。
張富安更是聽得目瞪口呆，他隻知道打鐵造槍炮厲害，沒想到這“錢”玩出花樣來，比槍炮還厲害！
站在林蕭身後的柳如煙和裴雪衣，也早已被這番言論震得心神搖曳。
書房內，一時間寂靜無聲，隻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和窗外淅瀝的雨聲。
良久，宋清和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對著林蕭深深一揖：“大人所言，振聾發聵！宋清和今日方知，治國安邦，竟還有如此乾坤大道！請大人示下，我等該如何著手？”
李德全等人也紛紛回過神來，看向林蕭的目光中，充滿了狂熱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