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縣大捷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了整個青麟郡。
一時間，郡城內外，一片歡騰。
被黑潮軍圍困多日的陰霾一掃而空，百姓們奔走相告，臉上洋溢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和對未來的憧憬。
家家戶戶自發地掛起了紅綢，放起了鞭炮，慶祝勝利。
要說誰最高興，那還得是林大山。
自從知道林蕭夜襲敵營，火燒連營，斬殺敵酋，俘虜十萬之後，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
他挺著個明顯又胖了一圈的大肚子，穿著一身嶄新的綢緞衣裳，在郡城的大街小巷裡溜達，走起路來一步三晃，下巴抬得老高，鼻孔幾乎要朝天。
逢人便唾沫橫飛地吹噓：“哎，聽說了嗎？昨晚那仗！嘖嘖！我妹夫！林蕭！親自帶人乾的！一把火燒光了賊窩！那黑閻羅秦山，厲害吧？還不是被我妹夫一刀就給剁了腦袋！”
他拍著胸脯，唾沫星子亂飛：“看到沒？那是我妹夫！青麟郡的定海神針！有他在，咱們這日子，穩當！”
周圍的人聽著，有的跟著附和幾句，有的則暗地裡撇嘴，覺得這胖子實在太能吹，把林大人的功勞全攬自己身上了。
但不管怎麼說，林蕭大人的威名，經此一役，在青麟郡百姓心中，已然如同神明。
相比外麵的喧囂，郡守府後院倒是清淨了許多。
林蕭處理完一些緊急事務，回到後院時，天色已經微亮。
“夫君！”顏若曦第一個撲了上來，像隻歡快的小鳥，掛在他身上，嘰嘰喳喳地說著外麵的熱鬨景象，“外麵都在誇你呢！說你是天神下凡！”
顏若彤也迎了上來，眼眸中帶著溫柔的笑意和一絲心疼，伸手幫他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領：“夫君辛苦了，快歇歇吧。”
林嫂子和王嬸子也站在一旁，臉上是發自內心的激動和安心。
柳如煙站在稍遠些的地方，目光落在林蕭身上，那張清冷的臉上，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她看著這個不久前還隻是個鄉野村夫的男人，如今卻已是手握重兵，斬將奪旗，威震一方的人物。
這份能力，這份手段，實在……令人心驚。
……
與青麟郡的喜氣洋洋截然不同，大周京城的皇宮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哐當！”
又是一件精美的琉璃盞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龍椅上的年輕天子李硯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手指著下方戰戰兢兢的官員，氣得渾身發抖。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他咆哮著，“六個郡！短短一個多月，丟了六個郡！一個半州都快沒了！豫州！冀州！還有東海郡！全線潰敗！”
他猛地想起什麼，聲音更加憤怒：“那個公孫衍呢？之前不是報捷嗎？說他鎖龍灘大捷！結果呢？黑潮軍主力一到，一天！他連一天都沒撐住！”
下麵無人敢應聲。公孫衍兵敗的消息，早就傳回來了，隻是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陛下息怒。”
周慕白從班列中走出，微微躬身。他的臉色也十分凝重，但比起暴怒的皇帝，多了幾分沉穩。
“黑潮軍勢大，地方州府兵確實難以抵擋。”周慕白聲音低沉，“不過，好消息是，臣派去核查鎖龍灘戰功的禦史回報，那一戰，另有隱情。真正擊潰黑潮東路先鋒，陣斬張二牛的，並非公孫衍，而是，林蕭。”
“臣建議，下令封林蕭為青麟郡郡守，協助邊軍!”
“林蕭？”李硯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
周慕白點了點頭：“正是此人。而且，就在數日前，黑潮軍東路主力圍攻青麟郡伏波縣，久攻不下。前夜，林蕭親自率兵夜襲，火燒連營，陣斬了黑潮東路統領‘黑閻羅’秦山，殲敵五萬，俘虜十萬！徹底擊潰了黑潮東路大軍！”
“什麼？！”
這個消息，比之前公孫衍那份語焉不詳的捷報，要震撼得多！
李硯猛地站起身，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你說的是真的？！那個林蕭……他……他竟然打敗了秦山？還俘虜了十萬人？！”
這怎麼可能？！朝廷的正規軍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泥腿子，竟然能取得如此大勝？
這簡直是在打他這個皇帝和滿朝文武的臉！
李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中五味雜陳。
一方麵，黑潮東路被擊潰是天大的好事，能緩解朝廷的壓力。
但另一方麵，立下這不世之功的，偏偏是他最看不起的“泥腿子”，這讓他心裡極度不舒服。
周慕白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繼續道：“陛下，如今北境十萬精銳已至中原，正準備與黑潮主力決戰。林蕭此番大勝，不僅解了青麟郡之圍，更重創了黑潮軍的側翼，對我軍主力決戰極為有利。”
他頓了頓，鄭重建議道：“臣以為，當立刻下旨，正式冊封林蕭為青麟郡郡守，並令其整頓兵馬，配合北境邊軍，東西夾擊，剿滅韓嶽主力！”
李硯眉頭緊鎖，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封賞一個泥腿子？還要讓他配合精銳的邊軍？這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朝廷無人，隻能依靠草莽？
“陛下，”周慕白加重了語氣，“當務之急，是平定叛亂！林蕭守土有功，且展現出了非凡的軍事才能。用其牽製黑潮，利大於弊！若因陛下個人好惡，而錯失良機，甚至將其逼到對立麵，那後果不堪設想！我大周，經不起再多一個敵人了！”
“至於林蕭，等滅了黑潮軍後再清算不遲啊。”
李硯被周慕白的話噎了一下，雖然心中不忿，但也知道老宰相說的是實情。
現在不是計較出身的時候，穩定大局才是最重要的。
“罷了罷了！”李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就依愛卿所言！擬旨吧！封林蕭為青麟郡郡守，讓他……配合邊軍作戰！”
至於以後如何，等滅了黑潮軍再說！一個泥腿子，就算有點本事，還能翻了天不成？李硯心裡暗哼一聲。
……
與此同時。
黑潮軍大本營，一座剛剛被攻占的州府衙門內。
韓嶽坐在主位上，看著手中剛剛傳來的東路軍戰報，那張原本剛毅冷峻的臉，此刻也布滿了陰雲。
“砰！”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跳起。
“秦山……敗了？全軍覆沒？！”韓嶽的聲音低沉，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被一個叫林蕭的郡守，用火攻和什麼……怪鳥打敗了？”
下方站立的幾個心腹將領，也是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驚愕。
秦山可是他麾下的一員悍將，東路軍也是精銳，怎麼會敗得如此之慘？
還是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縣城裡？
“大哥！這口氣不能忍！那林蕭是什麼東西？敢殺我們這麼多弟兄！定要讓他血債血償！”一個脾氣火爆的將領先忍不住喊道。
“沒錯！大哥！分一支兵馬給我！我去把那青麟郡屠了！給秦山兄弟報仇！”
“殺到青麟郡去！”
帳內群情激奮，紛紛叫囂著要給林蕭一個教訓。
韓嶽抬起手，製止了眾人的喧嘩。
他眉頭緊鎖，沉聲道：“報仇，是一定的！但不是現在！”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聲音變得凝重：“最新的消息，朝廷的北境邊軍主力，已經南下了！”
“北境邊軍”四個字一出，帳內頓時安靜下來。
剛才還叫囂著要報仇的將領們，臉上沒了之前的凶悍，多了幾分凝重和忌憚。
北境邊軍，那是大周最能打的部隊，常年和草原蠻族廝殺，戰力非同小可。
“北境邊軍才是我們心腹大患！”韓嶽冷聲道，“隻要我們擊垮了邊軍主力，整個大周腹地便唾手可得！到那時，區區一個青麟郡，一個林蕭，不過是甕中之鱉，想怎麼捏死，就怎麼捏死！”
“現在，所有力量，都必須集中起來，準備迎戰邊軍！至於林蕭……”韓嶽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隻要他不主動出來礙事，就先讓他多活幾天！等咱們收拾了邊軍，再回過頭，連本帶利，一起算！”
“大哥說的是！先乾掉邊軍！”
“對！先滅了朝廷的主力！”
眾將領紛紛點頭，暫時壓下了找林蕭報仇的心思。
在他們看來，林蕭雖然厲害，但終究隻是癬疥之疾，真正的生死大敵，是即將到來的北境邊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