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軍的屍體堆積如山,殘破的旗幟倒插在血泊之中,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硝煙味。
青山軍的士兵們正在快速打掃戰場,收攏己方傷員,看管著跪地投降、麵如死灰的黑潮軍俘虜。
官軍那邊,徐安正指揮著那三千預備隊,收攏著己方被打散的部隊,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絲振奮。
公孫衍騎在馬上,看著眼前這輝煌的戰果,蒼白的臉上終於恢複了些血色,眼中是難以掩飾的狂喜。
勝了!竟然真的勝了!而且是大勝!
“徐安!快!快去清點戰果!統計斬獲!”公孫衍興奮地搓著手,聲音都有些發抖。
徐安領命,正要去安排,卻看到王建帶著幾個親兵,快步走到了林蕭麵前,低聲彙報著什麼。
林蕭靜靜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那雙漆黑的眸子,似乎比剛才更加幽深了幾分。
王建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蕭哥,初步統計出來了。剛才衝擊敵陣和後續追擊,咱們……咱們這次陣亡了一百八十二個弟兄,重傷三百一十人……”
這個數字,比黑風坡伏擊和奇襲輜重營兩次加起來的傷亡還要多!
那些可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兵,不少還是青山村的老鄉親。
林蕭臉沉如水,握著韁繩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有些發白。
“知道了。”林蕭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厚恤陣亡將士家屬,重傷的,用最好的藥,不惜代價!”
“是!”王建低頭應道。
這時,公孫衍在幾名親兵的簇擁下,騎著馬,趾高氣揚地過來了。
他已經從徐安那裡,以及抓到的幾個黑潮軍俘虜口中,得知了一個更讓他欣喜若狂的消息——這支突然殺出來的軍隊,不僅幫他打贏了這場仗,還在之前端掉了黑潮軍的輜重營!
那可是海量的糧草物資啊!
“這位……將軍,”公孫衍努力擺出一副上官的架子,雖然眼前這個年輕將領和他的軍隊,氣勢都讓他有些心悸,但他畢竟是朝廷任命的都尉,“你部作戰勇猛,當記首功!本都尉會親自上報朝廷,為爾等請功!”
他頓了頓,裝作不經意地說道:“聽聞貴部之前還繳獲了黑潮軍的大批輜重?嗯,按照軍規,所有繳獲都應統一上繳,由本都尉統一分配調度,以作軍資……”
林蕭抬眼,平靜地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我乃青麟郡郡守周柏大人麾下,奉命清剿流竄郡內的賊寇。”林蕭淡淡開口,直接點明了自己的歸屬,言下之意,你公孫衍管不著我。
他拉了一下韁繩,黑豹會意,調轉方向,準備離開。
“弟兄們,收攏部隊,準備回營!”林蕭對著自己的部下下令。
“站住!”公孫衍見林蕭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還要帶著繳獲的輜重走,頓時急了,臉色漲得通紅,“大膽!本都尉乃朝廷四品武將,節製一郡兵馬!你區區一個郡守下屬,安敢違抗軍令?!”
他色厲內荏地喝道:“本都尉命令你!立刻將部隊交由本都尉統一指揮!並將所有繳獲輜重,悉數上交!否則,休怪本都尉按軍法從事!”
林蕭停了下來,緩緩轉過身。
他依舊端坐在神駿的黑豹背上,身上那套原本黑亮的鐵甲,此刻沾滿了暗紅的血汙和灰塵,臉上也濺了幾滴早已乾涸的血點。
那雙平靜的眸子,不帶絲毫感情地注視著公孫衍。
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氣,瞬間籠罩了公孫衍和他身邊的親兵。
公孫衍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身下的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可怕的威壓。
林蕭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抬起了右手。
“嗖!”
一支羽箭,如同黑色的閃電,從他手中一把看似普通的短弩中射出!
箭矢沒有射向任何人,而是擦著公孫衍坐騎的馬頭,狠狠釘在了他身側不遠處的一塊半人高的岩石上!
“嘭!”
一聲悶響!
那堅硬的岩石,竟如同豆腐一般,被箭矢射中的地方瞬間炸裂開來,碎石四濺!
箭矢本身更是深深沒入了岩石之中,隻留下不斷顫動的箭羽,發出“嗡嗡”的聲響。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公孫衍和他身邊的親兵,包括不遠處的徐安,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塊炸裂的岩石,以及那兀自顫抖的箭羽。
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道和精準度?!
若是剛才那一箭,目標是人……
公孫衍隻覺得兩腿發軟,一股熱流差點控製不住。
他張著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蕭收回目光,不再看他,隻是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帶路。”
王建立刻會意,帶著一隊士兵,護衛在林蕭左右,朝著來時的方向行去。
兩千多名青山軍士兵,邁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跟隨著他們的主將,沉默地離開了這片血腥的戰場,留下目瞪口呆的官軍和魂不附體的公孫衍。
直到林蕭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地平線上,公孫衍才仿佛活過來一般,猛地喘了幾口粗氣,臉色煞白,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反了!反了!簡直是目無朝廷!目無軍紀!”他回過神來,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聲音卻因為恐懼而有些尖利,“一個泥腿子!竟敢如此囂張!本都尉一定要……”
不過,轉念一想,公孫衍的臉上又慢慢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人走了,輜重也被帶走了,這固然可氣。
但是……這鎖龍灘大捷的功勞,可是實打實的!黑潮軍主力先鋒被殲滅,主將張二牛授首!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至於那支突然冒出來的軍隊?誰知道他們是誰?到時候,在給朝廷的奏報裡,稍微春秋筆法一下,把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豈不美哉?
想到這裡,公孫衍的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