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綿聽說柳兒醒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許是因為陰天的緣故,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來。一進屋子,就見柳兒臉色蒼白地靠坐在床上,一旁的女醫官給她端了碗黑乎乎的藥湯進來,就退了出去。柳兒端過藥碗,直接喝了下去,苦澀的藥味瞬間在嘴巴裡蔓延開,她皺了皺眉。江意綿正要說話,林宴安就從屋外走了進來,滿臉都是不樂意,“柳兒受傷也就罷了,怎麼你跟著姓陸的出去一趟也受傷了。咱們這幾個各個都負了傷,姓陸的得負責。”出去不帶他就算了,還讓意綿也弄了一身傷回來。姓陸的果然不靠譜。江意綿瞥他一眼,隻覺得好笑,“我受傷你這麼生氣乾嘛?我還想問問你,柳兒是怎麼受傷的?”那會若不是陸辭簡來得及時,她怕是會當場倒下,哪用等到現在。這話一出,林宴安當即有些心虛,清咳一聲,從懷裡拿出一包蜜餞朝柳兒遞了過去,“那什麼,今天謝謝你了。”那會江意綿挾持著周令在外和周是文對峙,裡麵也是一片混亂。王三和那些人打得不可開交,他和張督運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隻能東躲西藏。偏偏刀劍無眼,他倆幾次三番差點沒被飛來的刀砍傷,要不是柳兒在旁護著他們,他可不隻是簡簡單單的手臂骨折。雖然他以前因著柳兒誤會他是斷袖的事不爽了她很久,但今日過後,他絕不會再討厭柳兒,怎麼說這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柳兒看見蜜餞眼睛亮了亮,接過蜜餞就趕緊捏起一個塞進了嘴巴裡。頓時,嘴巴裡的苦澀被甜味衝散。見她似乎很開心,林宴安隻有些得意,“怎麼樣,這蜜餞不錯吧,我特意去買的,這一路上都沒舍得吃,這下全給你了。”原本隻是隨手買的,這會下意識拿出來,他都有些意外。尤其是見柳兒還吃得如此開心,他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柳兒隻覺得整個人都重新活了過來,道了聲謝,見外麵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才好奇道:“張督運去哪了?天都黑了,他怎麼不在。”她昏迷了一天,還不知道張督運去做什麼了。這會隻以為是出去玩了。江意綿隻道:“他和陳同知去城外的村子查看災民了。”說罷,看了眼天色,也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應該快回來了吧,天都黑了,城外的路四處都是積水可不好走。”今天事情不少,一回來就去看了衛靖海和那個婦人,倒是忘記張督運了,這家夥和陳同知一起去其他村子,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林宴安見她們擔心張督運,隻撇了撇嘴,“放心好了,那家夥輕易不會吃虧,瞅瞅,咱們各個都掛了彩,就那家夥一點事沒有。”一想到這,他就隻覺得憤憤不平,明明都躲在一起,那些人卻分毫沒傷到張督運,全揍他身上了。正想著,就聽見前廳傳來一道悲淒的哭喊聲。江意綿隻笑著道:“聽這聲音應該是回來了,我出去看看。”前廳這會格外熱鬨。江意綿剛還沒走過長廊,就聽見那道熟悉的哭喊聲。“陸大人,大人,你要給下官做主啊!”陳同知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整個人異常狼狽,滿身的泥不說,臉上還鼻青臉腫的,瞧著實在是有些慘。陸辭簡站在簷下,盯著地上跪著的人,語調平平,“陳同知何出此言,你和張督運今日去其他受災的村子如何了?”張督運連忙恭敬道:“回稟大人,城外受災的村子下官和陳同知都去過了,也分發了物資。受災的村民如今有一千四百五十人,老弱婦孺不多,多是些男人。下官已經告知他們城外要建窩棚的事了,至於來不來,隻能等過幾日再看了。”那些村民對他們都是一副戒備的狀態,明顯是不信任,若是強行讓那些人來城門口,說不定會起反作用。陳同知一聽這話,隻覺得身上的傷口疼得更厲害了,淒淒艾艾地道:“陸大人,你可瞧見了,我這身上的傷都是那群刁民打得,他們如此行徑,萬萬不能朝城門口引啊!到時候怕是會亂套。”那群刁民實在太過猖狂,一看見他就直接衝了上來,更過分的是張督運那個混蛋,早早跑了,非等到那群刁民出完氣才來解釋,他們是來送物資的。一想到他被打一頓,還要好聲好氣給那群刁民送東西,他這心口就憋了一團火,恨不得弄死張督運那個王八蛋。陸辭簡看向張督運。張督運臉上的笑差點藏不住,要不是周圍人太多,他定當場笑出聲來。陳同知那個蠢貨還想坑害他,一見到那些村民,就開始嚷嚷他是京城來的官員,說什麼要讓這些人下山,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怎料,那些百姓壓根不聽他胡咧咧,衝上來就把他揍了一頓。幸好他早有準備,直接帶著大家躲進了一旁的林子裡,等到那些百姓出完氣才去解釋。說起來,他可什麼也沒做,陳同知被打完全是因為嘴欠,再加上那些百姓認出了他。活該罷了,他今天可看了不少好戲,心情那叫一個好。他清了清嗓子才道:“大人,這其中有誤會,那些百姓是以為我們是去鬨事的,才會先一步動手,我把話說開,那些人就沒敢再動手了。隻是,我實在好奇,陳同知在前幾年洪災時做了什麼,以至於讓那些百姓如此痛恨。”想起陳同知被打得慘狀,他都不禁渾身顫抖了一下。那些百姓下手是真狠啊,他瞧著若不是沒吃飽飯,陳同知估計會更慘。好在他聰明,陳同知那個蠢蛋隻能挨打。還想坑他,真是做夢。陸辭簡看向地上跪著的人。一身藏藍色官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麵貌,上麵全是黃泥混合著青草,再配上那張鼻青臉腫的臉,隻有些狼狽。若不是那熟悉的聲音,怕是都沒人認得出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