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內。
“我不認罪!”
麵對審判長的首次提問,林決明果斷給出了這個早就準備好的回答。
他心裡吐槽:我要是認罪的話,不早認罪了,還要花大價錢請律師來折騰什麼……
“被告,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認罪嗎?主動認罪的話,刑罰可以減輕,你的律師應該有告知你這一點吧?”
“是的,我知道。不過我沒做過的事情,我為什麼要認罪?我本來就不應該接受任何刑罰!”
“好的,我已經明白你的態度了。庭審繼續!”
……
整個流程,跟之前在保齡球館模擬的差不多,因此林決明應付自如。
黑川龍葵坐在旁聽席上。
除了她以外,還有十幾個人,零散地坐在不同位置。
這些人,林決明一個都不認識,不知道是不是純粹進來看熱鬨的。
要知道,日本的法院大部分庭審都是公開的,普通人可以隨意進來觀看。
除非是關注度很高的案子,想來旁聽的人多不勝數,才需要預約排號。
清城遊子不在。
由一個法定代理人出席。
——一個戴著近視眼鏡,個子瘦小,穿著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自稱“北川龍崗”。
林決明被控告“強奸未遂”,因此起訴方是檢察院。
很快來到了雙方提交證據的環節。
公訴方提交的證據是生物檢材報告,在受害人清城遊子的皮膚上後有檢測到含有被告人林決明dna的汗毛。
證明被告人和受害人有過身體接觸。
“……請被告方提交證據!”審判長說道。
河北翔子提交的證據是一個u盤。
“這是我方采集到的,案發當時的賓館內的監控視頻。請大家觀看!”
大屏幕上開始播放u盤內容。
——林決明和清城遊子手挽著手從賓館門口進入的畫麵,還有兩人穿過走廊進入房間的畫麵。
河北翔子說道:“正如諸位所見,我的委托人和清城遊子相談甚歡……從兩人走路的姿勢和神態都看得出來,他們都沒有喝酒。
換句話說,清城遊子是在清醒狀態下,自願跟著我的委托人進情人賓館的。
因此,並不存在任何脅迫的成分。一個具有常識的成年女性應該明白,跟一個男人進情人賓館意味著什麼。
所以,我的委托人林先生才是受害者,因為清城遊子是故意同意進賓館,然後報警,反口汙蔑林先生企圖強奸她。”
檢察官說道:“即使在視頻中,那個時間點,受害人同意和被告人一同進賓館,也知道會發生什麼,但那不代表她不可以反悔。
她在被告人采取行動之時,忽然感到害怕或者其他原因,提出拒絕請求,那被告人就應該停止侵犯行為,否則就是違背了女性的意願。”
河北翔子說道:“按照這個邏輯,那些和客人去開房的風俗娘,臨時反悔就打電話報警,說客人要強奸自己,豈不是個笑話?那裁判所天天要審理這種胡攪蠻纏的案子。”
北川龍崗叫道:“我抗議,對方律師把受害人和風俗娘相提並論,簡直無法忍受!受害人清城小姐可是有正經工作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職業女性!”
河北翔子說道:“風俗娘裡也有不少高學曆、曾經從事過其他職業的女性……這不是重點。
言歸正傳,當時在案發現場,林先生進入洗手間洗澡,清城小姐本來可以趁機離開,可是她卻沒有,而是等林先生出來。
這種時候,身為男性,當然是認為清城小姐已經是完全同意了發生關係,所以才會采取身體上的行動。難道這有什麼不合理的嗎?”
……
幾番唇槍舌戰之後,來到了檢察官盤問被告人的環節。
“被告人,你是喜歡受害人的吧?”
“這種問題……”
“你隻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確實是有好感。”
“而且你案發第二天就準備回國了,是嗎?”
“是的。”
“你和受害人認識三天,好感越來越高,你想要在離開之前和她發生關係,是嗎?“
“不是。”
“不是的話,你為什麼帶她去賓館?”
“是她自己同意的。”
“你的意思是,她主動的嗎?”
“那倒不是,她是想帶我去居酒屋,跟她的領導喝酒,我沒同意。”
“哦,原本她找你隻是想帶你去應酬,你卻臨時動了彆的心思,把她哄騙到了賓館。”
“什麼哄騙,賓館幾個字那麼大,誰不認得?她如果不同意的話,我能拖著她過去嗎?”
“你可以找借口嘛,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之類的,利用她的善良,讓她帶你去賓館。”
“根本沒這回事,我可沒說過,是你說的。”
“林先生,你來東京三天,一直在會展和酒店活動嗎?”
“有去過彆的地方,比如參觀醫科大學,不過也在附近。”
“有沒有去過歌舞伎町?”
“沒有。”
“為什麼沒有?據我所知,隻要是男人,無論是商人、職員還是外國大使,來了東京都會去歌舞伎町。因為那裡能滿足男人的任何幻想。”
“我覺得那種地方很亂,所以就沒去。”
“原來你有這種想法,擔心傳染性病,對吧?”
“不,沒想那麼多,就是沒興趣,一開始歌舞伎町就不在我計劃去的地點之內。”
“你也沒去其他風俗店?”
“沒有。”
“你的身體正常吧?我的指男性功能那方麵。”
“那種問題……我也需要在法庭上回答嗎?”
“當然需要,這會影響到審判長的判斷。”
“正常,我的身體很正常。”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你是個有生理需求的正常男性,卻沒有去風俗店,所以在受害人叫你去居酒屋的時候,你產生了哄騙受害人去賓館,進行性侵的犯罪衝動!”
“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你還知道這個?”
……
檢察官的語速極快,問的問題都很尖銳,而且大部分都是一些假設性的問題。
這種情況和國內完全不一樣。
身為檢察官,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怎麼可以靠著臆測發問呢?
審判長居然沒叫停,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了。
“……基於以上種種,我請求審判長給被告八個月有期徒刑,不得保釋和減刑!”
河北翔子說道:“我方堅持無罪。林先生並沒有做出任何違法的事情,他隻是犯了全世界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就是認為女性跟著自己進賓館,就等同於願意和自己發生關係……
請審判長再看看我方提出的依據!不要開先例,不然此案一出,類似的構陷案件會越來越多,浪費法律資源。”
審判長看著林決明問道:“被告人,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我再問一次,你要認罪嗎?”
“我不認罪!”
“好,你現在還有五分鐘的發言時間。請起來說話。”
林決明緩緩站起來,道:“我很遺憾今天站在被告人這個位置。我來東京的目的本來隻是單純為了交流和討論醫學,而清城小姐本身也是業內人士,雖然認識沒幾天,但是我們走得很近,有種相逢恨晚的感覺,這也讓我產生了誤會……”
審判長聽完,道:“好啦,本次庭審到此結束。由於本案需要更進一步討論研究,最終判決結果要在十天後才能出來。請十天後再過來聽判決結果!退庭!”
——
法庭內眾人陸續離場。
河北翔子說道:“林先生,不要著急,等下次過來,看庭審結果如何。如果輸了也沒關係,我們可以提出上訴的。我們回去會複盤本次庭審,在下次開庭時做好更充分的準備。根據我的經驗,像這種邊界含糊的案子,確實不容易解決。”
“好的,今年辛苦了,河北小姐!”林決明點頭。
“不客氣,本職工作罷了。”河北翔子說道,“對了,林先生,你現在要回針灸館那邊嗎?需要我叫助理開車送你和黑川小姐嗎?”
“不用了,我們有人來接。”
之後,林決明走到觀眾席,黑川龍葵迎上來。
“林君,你還好嗎?”
“沒什麼啊。隻是有點累。過一會兒就好。”
兩人一同出去。
來到裁判所的前院。
一輛老款本田謳歌開到兩人身邊停下。
“吉勇先生,你來多久了?”
開車的司機是吉勇實惠。
“不好意思,剛剛才過來。先前因為有點事情走不開,所以沒辦法過來聽審。哦,兩位先上車再說吧。”
“多謝吉勇先生了!”
林決明和黑川龍葵坐上後座。
庭審之前,林決明就收到了吉勇實惠發來的消息,說他臨時有事沒辦法過來,不過等庭審結束的時候可以過來接送林決明。
林決明見他那麼有心,就接受了。
“林先生,是要回針灸館嗎?”
“暫時……不想回去了,反正下午針灸館也不開門營業。吉勇先生,你就帶我們在街上隨便轉轉吧。”
“這樣啊,也可以。”
吉勇實惠於是開車在街上兜風。
“那個庭審結果還要過幾天才出來對嗎?”
“審判長說十天後才出來。”
“有河北小姐來處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像林先生你這種官司,問題不大。”
忽然,林決明的手機響起。
河北翔子打來的。
“林先生,之前警方告誡你,讓你不要離開東京,因為隨時要你回去協助調查,是嗎?”
“是有這種事。”
“因為現在你的案子已經進入庭審階段,所以這個限製就自動取消了。當然,出境限製還沒解除。不過,你現在可以離開東京去日本其他縣市了。”
“謝謝告知。”
“不打擾了,好好休息吧。過幾天等我聯係你,你再過來事務所這邊,我們再討論一下,下次庭審的注意事項。”
“河北小姐,你能不能過來我這邊?”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我不想過去事務所那邊。我還是喜歡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這個……倒是沒什麼關係,隻是讓我們律師外出商談是要……”
“付費對吧?那是當然,該怎麼收就怎麼收。”
掛掉電話後,林決明才想起要把庭審結果告訴老媽。
她前幾天有問過具體的開庭時間,想必此時此刻,她正在焦急地等待著兒子發消息過來,又擔心聽到壞消息……
林決明於是馬上在微信上給老媽發過去一條語音消息:
【媽,庭審結束了,我回去了。判決結果要十天後才知道。】
果然,陳青蓮在拿著手機隨時待機。
不到十秒鐘就有回複了。
【還要等十天啊?那你今天庭審,感覺怎麼樣,有多少勝算?】
【這又不是治病,我怎麼感覺得出來,等結果出來再說吧,我這邊有專業的律師在呢。你就不用擔心了。】
【結果都沒出來之前,我怎麼能不擔心呢?這可是關係到你的前途啊!】
【媽,沒事的,你放寬心吧。】
【對了,阿明,你今天一個人去法院啊?】
【不是,有人陪我一起。】
【誰啊?那個……黑川?】
【對,我們現在在車上呢。】
【她也在?她是認真的嗎?她剛才也在法庭上旁聽了全過程?那她相信你嗎?】
林決明這時扭頭看了黑川龍葵一眼,抓起她的手,然後回複:【她一直都相信我沒違法。】
【唉,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以後我不管了!你自己高興就好。】
之後,陳青蓮又囉嗦了幾句,然後就掛斷了。
黑川龍葵問道:“剛才那個,是伯母嘛?”
“對,就是她。我跟她報個平安。她一直念叨著開庭的事情。”
“她很關心你。”
“你也一樣啊。”林決明微微一笑。
黑川龍葵身體傾斜,把頭靠到林決明的肩膀上。
暗香湧動。
“林君……我之前坐在旁聽席上,很無力。要是我是個律師該多好,我就可以坐在你旁邊,為你辯護了。”
林決明逗弄了一下黑川龍葵的下巴,道:“那是遲早的事情,再過兩三年不就是了嘛。”
“那時候,林君的案子,應該早就解決了吧。”
“這個不好說,或許會有新的案子找上門呢。流年不利,我總感覺上天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
——
此時。辦公室內。
多紀霜菱正在跟津村藥業的社長加藤光通話。
“……實在很抱歉,我事先並不知道這件事!”
“現在知道也不遲。”
“請問,多紀會長,要我安排手下人撤訴嗎?”
“不要擅自主張,我可沒這個意思。”
“請會長明示!”
“你就繼續按照原計劃進行吧。”
“啊?”
“笨蛋,還要我重複一遍嗎?”
“是的,明白!我聽會長的!”
放下手機後,多紀霜菱勾勾手指頭,低聲叫道:“白雪,過來!”
原本在吃餅乾的雪貂,扭身跳到辦公桌上,然後匍匐在多紀霜菱的手掌下邊,任由她撫摸。
“嗬,怎麼可能撤訴。那不是放他回中國了嗎?在祖父還沒醒來之前,他可不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