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這是一間單人病房，裡邊有很多專業的醫療設備，頗有點科幻感。
病床上躺著一個半禿頭，頭發蒼白的老人，穿著深藍色的病服，身材瘦小。
想必這就是極東會的老大世良田三歐。
如果這老頭不是躺在這裡，而是在公園或者其他地方，根本不會有人想到他會是黑道頭頭。
他的身上毫無殺氣。
隻是一個等死的老頭。
旁邊還有兩位年輕的女孩子，穿著綠白色的製服，不像是的護士或者醫生，應該是護工。
這種製服讓人眼前一亮，林決明忽然覺得用這種製服來當針灸館的助理製服，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時，世良田已經醒來。
其中一個護工調節床上部分的角度，讓他的上半身可以抬起來；另外一個護工給他戴上老花鏡。
犬養高明上前說道：“世良田大哥……打擾你休息了，身體還好嗎？”
“剛剛做過透析，感覺好一點。這位就是你說的那個醫生？”
世良田的目光落在林決明身上。
“世良田先生，初次見麵，請多指教，我叫林決明。”
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經被犬養高明查出來，那他也不再藏著掖著。
“林先生，聽說你來自中國？”
“世良田先生對此有什麼意見？”
“倒沒什麼意見。我這輩子也沒少跟中國人打交道。直到現在，日本還是有中國人的幫派，我是知道的。”
林決明走過去看了看世良田三歐的臉色，道：“世良田先生的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好，還沒到那麼嚴重的地步。”
世良田三歐忽然拍了拍胸口，笑道：“將死之人，哪有什麼好不好，現在躺在這裡，也隻是等死罷了。”
犬養高明連忙說道：“世良田大哥，千萬不要這樣說，總還是有希望的！”
世良田三歐擺擺手示意犬養高明不要說下去。
“死不可怕，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沒能找到殺死安布的仇人，這樣我死了也沒辦法安息呢……”
犬養高明霍地跪倒在地。
“都怪我無能！”
世良田三歐緩了緩，說道：“高明，我知道你已經儘力了，我也派人去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找到，怎麼能怪到你頭上呢。快起來吧，這是病房，不要搞這一套。”
“是！”犬養高明這才站起來。
林決明插話道：“世良田先生，趁你現在精神還好，我來給你診斷一下吧。”
世良田三歐沒有說話，隻是給了旁邊一個綠色護工一個眼色。
綠衣護工立即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
“先生，這是世良田先生的病曆和檢查報告。”
林決明接過去隨手翻了翻。
確診為慢性腎衰竭，腎功能已經連續三個月下降，現在是腎衰竭三期。
他很快就把文件夾還給了綠衣護工。
“我已經看過了。”
眾人都露出訝異的表情，因為短短不到兩分鐘，怎麼可能看完幾百頁文件呢。
世良田三歐不動聲色地問：“不知道林先生看出了什麼？”
林決明搖搖頭，道：“世良田先生，你難道認為我比這順天堂的醫生更專業嗎？他們弄的檢查報告，我怎麼怎麼看得懂。”
犬養高明頓時臉色發白，冷汗直流。
世良田三歐說道：“可是你還是看了。”
“我隻是看你這病有多久了。”林決明說道，“都已經八年了，從一開始的慢性腎炎，發展到了慢性腎衰竭。最初的幾年，應該還不影響生活吧？”
世良田三歐點點頭，道：“確實……當初做體檢查出有腎炎。當時是早上起來臉發胖，下午呢就是兩條腿腫起來，不過能吃能睡能走路，所以沒太在意。雖然也有過治療，但也沒感覺有好轉。”
林決明忽然抬手，走上前，然後抓住世良田三歐的脈門。
那個留在病房裡的黑發門衛立即上前阻攔：“你要對世良田大哥做什麼！”
世良田三歐一個狠厲的眼神就製止了門衛，門衛立即退開。
“隻是把脈而已。”林決明問道，“世良田先生，你之前沒去看過漢方醫嗎？”
世良田三歐笑了笑，說道：“我有個老友正是漢方醫，不過他對此也毫無辦法，兩年前他就過世了。醫院裡的漢方醫，我沒去看過。”
“我看過你最近的用藥記錄了，使用了強的鬆和利尿劑，但是沒有一直使用，隻是用了三天，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藥物對你沒效果，對吧？”
“是的。醫生說沒效果，可能是我年紀大了，所以身體沒反應能力了。”
“你張嘴讓我看看舌頭。”
“嗬嗬，還真沒幾個人敢用命令的語氣跟我說話。”世良田三歐眯起眼睛，閃過一道凶光。
犬養高明在一旁聽了，嘴唇蠕動，不知道該不該說兩句話，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
林決明若無其事地說道：“世良田先生，如果不願意的話，那我就先走了，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這樣最好。不好意思，我向來對不配合的病人沒什麼耐心。”
犬養高明眼球顫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怎麼可以跟世良田大哥說這種話呢……
這小子要是當年見過大哥年輕時是怎麼處置那些逆徒和敵人的，他絕對不敢如此放肆。
世良田三歐拍了拍大腿，哈哈一笑，道：“年輕人，你真有膽識！我可以張嘴給你檢查，不過我希望你能看出點什麼來，不然……就算我放過你，我的兄弟也不會放過你。”
接著，他就張開了嘴，伸出舌頭來。
林決明瞄了一眼，道：“好了，我的診斷已經結束了。”
周圍的人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麼快的能看出什麼？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都等著林決明發表高論。
房間內的空調開著二十五度，可是犬養高明此時後背卻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林決明是他帶來的人，要是惹怒了世良田大哥，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林決明起身看著旁邊的儀器，說道：“舌暗，胖有齒痕，脈沉細……可以確定，你特彆怕冷，腰酸無力，惡心想吐，尿少，這是肯定的，腎衰竭的病人幾乎無尿，但你還有腹瀉。雖然你剛剛已經做過透析，但你的上眼皮還是浮腫，可見不做透析的時候，你渾身都浮腫。還有渾身無力，這些就不用說了。”
這些症狀都有寫在病曆報告上。
世良田三歐懷疑林決明剛才是從病曆上看到的，而不是根據自己的診斷總結出來的。
畢竟，摸摸手看看舌，怎麼可能診斷得那麼詳細呢。
自己的老友都做不到這個程度。
“世良田先生，我說的有哪裡不對嘛？”
世良田三歐淡然一笑，道：“這些不都寫在病曆嗎？”
“世良田先生，你以為我是從病曆上看的？”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嗯……那林先生，你怎麼證明呢？”
“這個簡單。”
林決明說著忽然朝著白衣護工招招手。
白衣護工疑惑地走過去，問道：“林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們認識嗎？”
“啊，當然不認識，我們今天是初次見麵。我是聽到你和世良田先生的對話，才知道你的姓氏。”
林決明掃了一眼這個護工的胸牌：高林小鳥。
“我和高林桑之前不認識，所以我不可能知道她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對吧？”
“啊？”高林小鳥尬笑道，“我……我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啊。”
“把你手給我。兩隻手。”
高林小鳥看了一眼世良田三歐，後者沉默著沒有發表意見，感覺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她隻好伸出兩隻手來。
林決明號脈後，道：“你右手寸脈浮大，細數，上有熱……說話嘴裡有一股苦味，你應該患有口腔潰瘍，而且舌頭也有潰瘍。”
高林小鳥驚訝地雙手捂住嘴巴。
“真的嗎？”世良田三歐問道。
高林小鳥點點頭，然後張嘴伸出舌頭，隻見舌頭一側有黃白色的潰瘍麵。
“前天早上一覺起來感覺舌頭很痛，口腔裡也有潰瘍，所以最近都是吃流食，不敢吃其他東西。”高林小鳥解釋道，“對不起，我買了消炎漱口水漱口，沒想到還是有味道。不過，口腔潰瘍不會影響到我的工作，請不要辭退我！”
說到後邊猛地鞠躬，聲音都變成哭腔了。
世良田三歐用審視的目光看向林決明：“這種傳統的診斷手法，真的能看出病人的疾病？”
“世良田先生，直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和這位高林桑素不相識，我不可能提前知道她那裡不舒服。你說呢？”
世良田三歐點點頭，說道：“有一套！林先生……我們可以好好聊一聊。”
他給周圍的人使了個眼色。
兩個護工立即就出去了。
門衛問道：“大哥……”
世良田三歐悶哼一聲，門衛也跟著退出去了。
犬養高明說道：“林先生，那你就留下來陪大哥好好聊聊吧。我在外邊等你。”
其他人都出去了，隻剩下林決明和世良田三歐二人。
“好多年了，已經好多年沒有單獨和一個初次見麵的人呆在一個房間裡了。”
世良田三歐留下林決明，確實冒了很大風險。
即使不使用武器，林決明也可以輕易把一個下不了床的老頭給殺死。
“世良田先生，要跟我說什麼？”
“我隻是想問林先生你一句話。我的病，能不能治？”
“按照目前的診斷結果，還不算特彆嚴重，有很大的概率能治好。”
世良田三歐目光一閃，不禁動容，不過臉上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那你想要什麼？”
“世良田先生，我隻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不用跟我談條件。”
“我知道高明肯定答應過你什麼條件，所以你才會過來。但他什麼底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是靠我，他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他又能給你什麼？”
這老頭還真是敏銳，居然能想到這一點……
“犬養先生雖然沒有什麼錢，但他可以幫我處理一些不方便出麵的事情。這是交換條件。”
“這樣嗎？”世良田三歐斷了頓，說道：“醫生說我現在的腎功能持續變差，不管什麼藥都不能隨便吃了，很容易導致病情加重，你要給我開藥治病嗎？”
“對。雖然針灸也有效果，但幾個療程要好幾個月，時間太久，估計你等不了。吃藥的話，效果會很快出現。”
“你確定吃藥不會加重我的病情嗎？”
林決明笑了：“原來世良田先生，你在擔心這種事情。你是極東會的老大，你說我沒把握，敢隨便給你吃藥嗎？”
“你的眼神很好，很久沒見過這麼冷靜的眼神了。”世良田三歐長吸一口氣，道：“呦西！我就相信你一次，僅僅一次，如果出問題的話，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麵……我們有我們辦事的規矩！”
“世良田先生，這些場麵話就不用說了，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林決明心裡暗笑，這老頭一開始表現出一副看破生死的姿態，可實際上還是怕死的，要不然怎麼會怕吃藥後加重病情呢。
“明天可以送藥過來嗎？”
“可以。”
“那就拜托了。”世良田三歐說道，“以極東會的名義，我向你保證，如果你能讓我重新下床走路，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好說好說。”
十分鐘後，林決明從病房裡出來。
犬養高明問道：“怎麼樣，大哥怎麼說？”
“說讓我明天送藥過來。”
“哦，那你們就已經談好了。”犬養高明大氣一鬆，“太好了！大哥單獨留下林先生，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大哥相信你，才會這樣做。”
“完事了，送我回去吧。”林決明扭了扭脖子。
“好的，我這就送你回去！”
兩個護工也站在門口，林決明走了兩步，忽然在高林小鳥麵前停下。
“高林桑，去藥妝店買個漢方，叫【甘草瀉心湯】，吃個兩三天你的口腔潰瘍就好了。小問題，不用謝。”
說罷，他在高林小鳥的肩膀上拍了拍。
“嗯，你這套製服真好看。我也打算給我助理買幾套。”
林決明掏出手機拍下了高林小鳥的照片。
“林先生……”
“還有什麼問題？”
“拜托，能和我交換名片嗎？如果不介意的話，以後有機會可以上門拜訪！”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