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川不是京城人，楚王雖然是他表哥，可表哥的人緣實在不太好。
平日在國子監讀書時，他更多還是和江南一帶的學子交往。
因為不在京師貴族圈，所以對於國公府上鬨出的事，並沒有人告訴他。
如果今日不是被寧安公主點破，他可能要很久之後才會知道。
聽完知意妹妹的解釋，他很勉強地打起精神，說自己沒關係，能夠體諒。
可等將人送出王府，他整個人又像是霜打的茄子，瞬間蔫兒了。
他原本想要回到自己的青竹居，慢慢舔舐傷心的。
他真的很沒用，什麼都幫不上忙。
就連知意妹妹受到委屈，他也隻能是事後得知。
他真的……好沒用。
可在臨進門的前一刻，他忽然又改變了主意，決定去找表哥。
知意妹妹說，多虧了表哥，敬安公主才會放過她。
於情於理他都該去向表哥道謝。
至於表哥為什麼沒有告訴他，肯定是因為這種小事對表哥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表少爺？”親衛將人攔住。
謝雲川回神，稍微打精神：“表哥在嗎？我有事想找他。”
親衛搖頭：“王爺在外書房，不在主中。”
“外書房……”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送人離開時，應該先問一下的。
“我知道了，多謝。”
“表少爺慢走。”
看著少年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兩親衛收回視線繼續剛剛的話題：“所以之前兩個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被調走了？……”
謝雲川根據兩個親衛的提醒來到了外書房，好在季崇羨確實在這裡處理公務。
通報之後，他被允許進去。
書案後，青年即便坐著也是身體筆直，手上行雲流水，不斷批注著什麼，即便知道他進來，也沒有抬頭：“有話快說。”
“我來，是為了多謝表哥。”
季崇羨手上動作一頓，微微抬眸，就看到少年對自己行了一個大禮：“秦國公府之事多謝表哥出手相救，我代知意妹妹多謝表哥。”
季崇羨手上微一用力，上好的南湖筆便從中間裂出一道細紋。
他垂下眼簾，麵不改色的繼續：“你我兄弟之間不必說謝。那日是敬安害人在先，即便不是、不是你未婚妻，本王知道了也會出手。”
聽到這話少年稍微露出了點笑意：“表哥從來都如此嫉惡如仇，伸張正義，弟弟我佩服。”
季崇羨沒有回答，手上明明在寫，心思卻已經不靜了。
他如果真的嫉惡如仇，就不會明知那是表弟未婚妻，還一次一次允許她靠近了。
隨著話落，房間裡又沉默下來。
往日總是很多話的少年今天不知怎的，分外安靜。
而季崇羨本就寡言，不會主動開口，如今更是心中有鬼，甚至不能抬頭看他。
又過了一會兒，少年似乎終於積蓄夠了力量，語氣有些茫然：“表哥，我是不是很沒用？”
季崇羨的動作徹底停下，筆尖新蘸的濃墨因為長時間不用，滴落紙上，暈染開一大團。
“什麼？”
“我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啊？”謝雲川又將問題重複了一遍，有些期待渴望地看向最信任的表哥。
季崇羨抬頭看向他，
麵前的少年溫雅乾淨，教養極好，眼睛裡猶帶著沒被仕途汙染的純真。
他這表弟性情溫順善良，待人友善，對父母也是孝順，這樣的人做丈夫……自然也很好，不會苛待妻子。
季崇羨眼前閃過一雙狡黠嫵媚的眼眸，心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可是這樣過分單純的男子，真的適合她嗎？
他立刻又譴責自己，適不適合都與他無關，他們本就有婚約在身……
可是，真的適合嗎？
若是婚後她還如現在這般任性胡來，他這蠢表弟管得住嗎？
沒等他想的太久，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剛剛一直在想，如果一個人從不依賴你，遇到麻煩也不會從不向你求助，自己全部解決也不會告訴你。是因為不信任，還是因為……我太不可靠了？”
季崇羨忍不住反問：“為什麼這麼說？我的意思是，你在說，你和她？”
他捏著筆的手不知為何輕輕顫抖，為了不被發現，他將筆擱置，手藏在了案下。
“是啊，我和知意妹妹，”
少年扯出一個可憐兮兮的笑：“表哥，知意妹妹真的喜歡我嗎？她遇到麻煩從來不會告訴我，即便我問她，她也隻是說不想讓我擔心，可她越是這樣，我越覺得難受。我是不是有病……”
後麵的話季崇羨沒有聽清，他隻想著少年說的“從不依賴你，遇到麻煩也不會向你求助，自己全部解決也不會告訴你”……這是她在雲川麵前的樣子？
可是明明每次，她都說……
“誒，小表弟也在啊？”一道清朗的男聲響起，打斷屋中的古怪氛圍。
而季崇羨腦海裡也剛好響起那句帶著委屈哭腔的“可是我隻有你了”……
“你們在說什麼？和我說說唄。”
青回自來熟地攔住少年的肩膀，對於少年的傷心事十分非常感興趣。
謝雲川原本不想說的，可是在他的死纏爛打下，還是把剛剛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所以是我太沒用了吧，不值得她信任，所以才什麼都不願告訴我，我……”
“當然不是啊！”
青回打斷他，過於響亮的聲音甚至引來了季崇羨目光。
“那是因為你未婚妻大方懂事識大體啊！”
“大方懂事？”少年明顯的困惑。
“對啊，她為了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把一切都自己承擔，這樣還不夠愛你，那什麼叫愛？”
他拍拍少年肩膀，擠眉弄眼：“少年人，不要太貪心哦。”
“可是我覺得……”
“哎呀你覺得有什麼用，你吃過的飯還沒哥哥吃過的鹽多，不信你問你表哥，我們師娘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青回的信誓旦旦讓謝雲川忽然又有了些信心，眼巴巴看向表哥：“表哥，青回大哥說的是真的嗎？”
季崇羨還沒開口，青回先搶了一步：“對了，小表弟你未婚妻叫什麼名字啊？我好像還沒見過。”
少年人想也沒想道：“她叫沈知意，知意妹妹，她的名字好聽吧？”
毫無防備的青回：“沈……沈？”
他僵硬震驚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書案後的男人：
不……不是吧你？禽獸啊！連弟弟的女人也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