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以離開,沈知意果斷起身往外去了。
門口遇到謝雲川身邊的貼身書童侍書端著點心過來:“沈小姐要去哪裡?”
沈知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鶴辭哥哥說袁小姐要來,你可知道?”
剛剛還笑嘻嘻的侍書聞言,忽然有些僵硬了,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要湊上來:“知、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
被未來少奶奶溫柔漂亮的眼睛注視著,侍書越發覺得不自在了,但知道少爺對沈小姐的在意程度,這些是不會瞞她的,所以還是老實回答了:
“前幾日送來的家書,少爺離開後,表小姐生了一場大病,最近才好了一些,老爺、老爺想讓她來京城尋一尋名醫。”
“這樣啊……”
沈知意沒有多說什麼,可神情眉眼無不訴說著低落,讓侍書更加慌亂了:“沈小姐你……”
“雲川哥哥衣服被茶水打濕了,正在屋裡換衣服,你進去看看他要不要上藥,我想去走兩步散散心。”
“好,我這就去。”侍書瞬間如臨大赦,立刻就轉身往院子裡跑去。
少爺、沈小姐、表小姐的事,不是他區區一個書童可以摻和的,還是快跑吧。
等人一走,沈知意收回目光往外走去。
看吧,她就說隻要占領道德高位,很多事就能輕易解決。
謝雲川是楚王表弟,楚王府暫時沒有女主人,所以他這個表弟便算半個主子,居住的青竹居離楚王的主院很近。
這是沈知意早就打聽到的消息,剛剛跟著少年進來時,她又再次確認了方向,現在……就是賭一把了。
穿過竹徑,經過花園中的青石甬道,眼看就要成功了,她……毫無驚喜地被攔在了主院之外:
“站住,閒雜人等,不得靠近主院!”
手執長槍的甲士擋在她麵前,麵容森冷,不近人情。
沈知意:……她就知道不會這麼容易的。
“我、我是……”
沈知意眸光閃啊閃,在想自己到底該用“楚王表弟未婚妻”的身份,還是借“青回朋友”的名頭更合適。
或者說,哪個才能保證她能見到季崇羨?
算了,青回吧,如果用雲川哥哥,他怕會直接趕自己走。
“我是青……”“回”字沒說完,她眼睛一亮——
不遠處那道玄色身影,可不就是她要找的人嗎?
“我是你家王爺的朋友,我來找他有事!”
少女纖纖玉指望不遠處樹下一指,兩親衛回頭一看,果然看到自己王爺,迅速屈身行禮:“見過王爺!”
誰知剛剛說完,眼前水紅色的身影一閃,剛剛說話的女子竟趁機越過他們,膽大包天地朝王爺撲了過去。
兩人臉色一變:“王爺小心,有刺客!”
季崇羨一抬頭就看到朝自己跑來的少女,以及她身後刺來的長槍,眼神一凜,驚怒道:“住手!不許傷她!”
兩名親衛嚇了一跳,下意識停住動作。
然後就看到王爺滿臉陰沉地朝“女刺客”走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臉色的怒火幾乎要具象化了:
“你在做什麼?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王爺這麼凶的語氣說話,嚇得立刻低下頭去。
沈知意也被吼得一愣,有些委屈道:“我找你有事,可是你都不理我,我隻能這樣……”
季崇羨的怒火並未消散,剛剛那一幕依舊讓他心有餘悸:“找我做什麼,送死?你知不知道剛剛若我沒有及時看到,你被斬殺也隻能算你活該。行刺親王者,格殺勿論!”
男人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氣勢驚人,即便是當初他發現她騙他時候,也沒有凶成這樣。
沈知意的眼睛終於還是紅了,就那麼委屈巴巴地看著他,可憐極了。
飛玄遲一步趕來,正好看到麵前這一幕,人都要傻了。
他剛要行禮,就對上王爺冰冷的、沒有絲毫感情的幽黑眼眸,心頭一凜,幾乎瞬間就讀懂了——
“起來,全都下去!”
他低頭招呼兩名親衛起身往院外去,不要留在這裡礙眼。
兩人心中雖然疑惑,可逃命的機會來了,自然不會耽誤。
不一會兒,院子裡就隻剩下季崇羨和沈知意兩個人了。
“我警告過你很多次,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你是不是聽不懂?”
季崇羨低頭,冰冷厭惡的眼神直直照進少女的眸中。
“我也不想的,”沈知意的心像被什麼戳了一下,淺淺的疼:“可我找不到其他人幫忙了。季崇羨,你幫幫我好不好?”
她紅著眼睛伸手去拉男人的衣袖,剛一碰到就被他冷聲喝止:“不要動手動腳!”
“敬安公主要殺我!”
一句話,讓男人動作停下,劍眉皺起:“無稽之談!”
“我沒胡說!”
她看著他眼睛,一字一頓地開口:“寧遠侯小姐提醒我敬安公主要對付我,沒過多久,我家所有店鋪都出了事。”
季崇羨剛要說“那也不能代表她要殺你”,就聽到少女後半句話:
“然後我就命人傳了一個消息:北郊荒山發現女屍。”
季崇羨眼神終於有了些許變化,因為這個消息他昨日才收到。
作為一個閨閣小姐,她不該這麼清楚。
“然後呢?”男人專注看人時,過分立體深邃五官會帶來濃濃的壓迫力。
沈知意稍稍側了一下臉避開:“然後,對伯府的所有針對一夕之間全部消失了。”
兩人都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季崇羨才再開口:“關於屍體的消息你從哪兒來的?”
沈知意卻搖了搖頭。
他擰眉:“搖頭什麼意思?”
“公主針對我家沒多久,門房就送來了一份給我的匿名信,信上寫了這件事。可等我去找人時,送信的早就不見蹤影了。”
季崇羨忽然笑了一下:“荒謬,你以為這話我會信?”
“我說的都是真的!”
沈知意急了,忍不住朝他靠過去:“我就是用這個消息恐嚇的公主。信上說,那些屍體都是被她弄死的,如果、如果她想對付我的話……”
她一邊說,小臉上露出畏懼的表情,仿佛真的看到了敬安公主派人對付自己:
“我聽說,前兩年有位貴女因為得罪了敬安公主,第二天就死在了破廟,死之前還被人侮辱過,我不想變成第二……”
“沈知意!”
季崇羨忽然開口打斷她:“汙蔑皇親有罪。”
男人墨黑的眼眸凝視著她,其中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沈知意忽然就覺得很難過,捏著他衣袖的手不自覺鬆開了些:“你還是不相信我嗎?覺得我是異想天開?還是要等到我真的出事了你才會相信?”
看到少女含淚的眼眸,季崇羨胸口有些悶:“我沒有這樣說。你若有證據,可去官府報案……”
“夠了!”
她鬆開了手,強壓下難過:“你不想幫也沒關係。當我今日沒來過吧。”
說完,她轉身便往外走。
每走一步,心口的委屈卻怎麼都壓不下去。
是她先對不起他的,所以他拒絕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沒有人會去幫騙過自己的前女友,一直以來是她太異想天開了。
男人不都是這樣嗎?隻有對他們有利的時候才會願意奉獻精力,一旦確認從這個女人身上得不到好處,一個比一個跑的快。
她真是傻了才覺得他會幫自己。
但是為什麼,她會這麼難受?
眼前視線模糊,她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淚流滿麵了。
沈知意抬手狠狠擦去臉上的眼淚,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他們是真的分手了……
“站住!”
身後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她隻頓了一下,就埋頭繼續往外走。
眼淚一隻手不夠,就再一隻手擦。
有什麼了不起的,沒了他,她還真就能死了不成?
不就是公主嗎?她……
“我讓你站住。”
手臂忽然被一隻修長的手掌拽住,她被迫停下腳步,冷冷地看向拉住自己的人:“做什麼?楚王殿下還沒有教訓夠嗎?”
季崇羨被噎了一下,可看到少女臉上的淚水,到嘴的嘲諷卻又吞了回去:“我沒說不信你。”
她沒有反應,依舊是冷冷的,看他好像在看仇人。
“你對雲川也是這樣嗎?”
“什麼?”
“沒什麼,”季崇羨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我會派人去查,如果真的與敬安有關……”
“萬一屍體被轉移了呢?”
沈知意開口打斷,精致俏麗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痕,此刻眼神非但不柔弱帶著少有的鋒芒:
“來之前我讓人報官了,如果貴妃出手,官府頂得住貴妃的壓力嗎?”
季崇羨忽然想到不久前查到的消息,太妃進宮求太後的前一天,貴妃身邊的人曾去找過她。
那是氣不過,在給女兒出氣呢。
“頂不住。”
他並沒有否認,在絕對權勢麵前,官府根本無能為力。
“所以你要我做什麼?”他問。
少女原本冷漠怨恨的眼眸終於有了點亮光:“我要你派人去插手,逼官府把這件案子查下去。讓貴妃不能輕易壓下去。”
季崇羨看著她眼睫上掛著的那滴眼淚,很想伸手替她擦去。
可他最終什麼也沒做。
“可以。”
“真的?”小姑娘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他忽然鬆開了手,用她的話回懟她:“既然不信我,又來找我做什麼。”
“我沒有不信啊。”
她果然服了軟,不顧眼淚伸手去拉他,聲音也軟了下:“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不然我也不會一出事就來找你,隻有你能幫我了。”
隻有他能幫她?
這句話卻並沒有讓季崇羨覺得開心,他忽然反問她:“沈知意,是不是隻有用得上我的時候,你才會想起我?”
少女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他。
就在季崇羨以為她會愧疚道歉,又或者和以往一般撒嬌敷衍的時候,她說:“可是,我隻有你了啊。”
一句話,讓他的心像被什麼撞了一下,不受控製地心跳加速。
他忽然好想問她,你對雲川也是這樣嗎?
不過這種情緒隻維持了一會兒,就被少女的催促打斷:
“你想好沒有?什麼時候派人去啊?遲了會來不及的!”
沈知意習慣了蹬鼻子上臉,既然有機會,就一定要抓住。
萬一拖久了再生變故怎麼辦。
卻不知她這模樣落在男人眼中,卻有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沈知意,你對雲川也是這樣嗎?”
沈知意:“哪樣啊?”
他終於忍無可忍伸手擦去她臉上礙眼的眼淚:“沒心沒肺,用完就丟!”
沈知意:……怎麼說呢,居然有點心虛怎麼回事?
兩人聲音稍大,讓守在門口的飛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不要緊,剛好看到王爺低頭捧起沈小姐的臉:
我的娘咧,這兩人這麼明目張膽了嗎?
他猛然回過頭,下一刻更是差點被嚇到魂飛魄散——
“你在看什麼啊?”安寧公主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正一臉好奇地抬頭想往裡看。
“參見安寧公主!”
飛玄幾乎吼出了有生以來最大的聲音,對著安寧公主行禮,差點把金尊玉貴的小公主嚇到跌倒。
院中二人臉色也是一變。
沈知意剛往發聲處看去,下一刻腰間一緊,被男人抱著飛身上了高樹。
“誰……唔。”
然後剛剛說出一個字,就被大掌捂住,不許她出聲。
她忍不住要去瞪身邊的男人,卻發現他皺眉看著下麵,那位安寧公主在他眼裡似乎是個大麻煩。
沈知意安靜下來,也往下看。
不一會兒,門口跑進來一個明豔漂亮的少女,一來就對著院子大喊:“小皇叔,小皇叔你在不在?我來找你玩啊~”
玩?
這個字沈知意很難和季崇羨聯係在一起,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帶上了審視。
她扯扯他衣袖,示意他鬆開自己。
季崇羨看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不能出聲,得到保證後才放開。
寧安公主在院子裡叫了半天沒人搭理,又抬步往房間跑去。
看到她的動作,季崇羨眼神更冷了。
若不是身邊這個,他早就在安寧進來的第一時間,就命人將她丟出去了。
這樣想著,他忍不住看向懷中的少女。
誰知一轉頭,唇便被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