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笑著看向眼前佳人，放在的殺意也早已消散無影，
韓子成輕聲道：“甄小姐，該履行賭約了！”
甄洛呼吸一滯，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裙角，眼神之中的神情有些複雜。
到底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這幾個月以來，
聽到齊軍平叛的消息時，心中難免充滿焦慮。
可沒想到，
兩人在重逢之後，
第一句話，居然是提醒自己該履行賭約。
“你“
甄洛了張口，卻發現嗓音有些乾澀，“真的做到了？“
韓子成唇角微揚，側身讓開一步。
院門之外，
黑壓壓的鐵騎肅立如林，玄甲折射著冷冽的寒光，長槊如荊棘般森然矗立。
無需多言，這便是答案。
甄洛怔怔地望著這支鐵血之師，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
她曾以為，那日韓子成所說的一切，不過是井底之蛙的狂妄之眼，也或者說一隻螻蟻，不知天高地厚的幻想。
畢竟，
以一己之力，
還是在麵臨齊國大軍的鎮壓下，
還要組建起萬人規模的具裝甲騎！
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可如今，
他就這樣站在她麵前，
帶著足以撼動天下的力量，來向自己討一個承諾。
“怎麼？“
韓子成見她久久不語，眉梢微挑，“甄大小姐，莫不是想反悔？“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可眼底卻藏著一絲銳利，仿佛在無聲地警告。
這場賭約，
甄家比如認！
韓子成也不願意，將事情做絕。
甄洛深吸一口氣，抬眸直視他的眼睛。
“我甄洛，從不食言。“
“但我需要先說服我的父親。”
說完，
甄洛回過頭，
迎上了父親那充滿質問的目光。
下一刻，
甄書翰的臉色由慘白轉為鐵青，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甄洛的手腕，
力道大得，讓甄洛嬌嫩的皮膚，瞬間出現一圈紅色。
“你瘋了？！“
他壓低聲音，卻壓不住顫抖的怒意，“這是誅九族的大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甄洛沒有掙脫，隻是平靜地回望父親：“父親，您先鬆手。“
“鬆手？“
甄書翰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他目光掃過院外森然的鐵騎，又落回女兒臉上，撕扯著嗓子開口質問道：“你什麼時候跟這種反賊攪在一起？那個賭約是怎麼回事？！“
甄洛輕輕抽回手，
聲音平淡的解釋道：“父親還記得，去年我帶著商隊前往並州的那次嗎？”
“路上，我遇到了劫匪，隊伍中的護衛死傷殆儘。”
“最後在危急時刻，是他救了我”
甄書翰聲音陡然拔高，大聲叫道：“所以你就拿全族性命報恩？！“
話音落下，
他似乎察覺到剛才情緒有些激動，
而且，
身為反賊的韓子成，此時就在他身邊，心虛的看了對方一眼，見韓子成並未發作後，
甄書翰強壓著怒火道繼續質問道：“你知不知道，是將甄家至於火坑之上，你是要害了我們全家嗎？”
“父親。“
甄洛突然打斷他，聲音很輕，卻讓甄書翰一怔，“您難道就不想賭一次嗎？”
賭？
甄書翰都快被氣笑了。
賭什麼？
跟一支反賊，然後將全族人的性命壓上？
簡直就是在胡扯！
“賭什麼？賭我們全族人的腦袋什麼時候搬家嗎？！“
甄書翰猛地指向院外森然的鐵騎，指尖都在發抖：“你看看清楚！那是反賊！是朝廷要誅九族的逆黨！你“
“父親！“
甄洛突然提高聲音，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您以為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難道你單純的以為，你今天選擇了拒絕，甄家就會平安無事嗎？”
一句話，
瞬間點醒了甄書翰，
甄洛的聲音像一盆冰水，將甄書翰澆了個透心涼。
他這個時候，隻感覺脊背都在發涼。
他僵硬地轉動脖頸，重新望向院中那個負手而立的年輕人。
韓子成依舊保持著儒雅的姿態，唇角甚至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玄色大氅襯得他身形修長，倒像個遊山玩水的貴公子。
可當甄書翰對上那雙眼睛時
那看似溫和的眸子裡，
分明湧動著令人膽寒的殺機。
就像一柄出鞘三寸的利劍，
寒光內斂，
卻隨時可能暴起奪命。
“甄家主考慮得如何？“
韓子成輕聲問道，甚至還禮貌地拱了拱手。
可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間，
院外鐵騎齊刷刷地向前踏了一步。
甲胄碰撞的金屬聲，
像死神的催命符般刺進甄書翰的耳膜。
冷汗順著甄書翰的脊背滾落，浸透了裡衣。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從韓子成踏入甄府的那一刻起，甄家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拒絕，甄家根本等不到朝廷大軍，轉瞬間就會被屠滅滿門。
答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我“
甄書翰的喉結艱難地滾動著，乾澀的喉嚨裡擠不出半個完整的音節。
他看向女兒，
卻見甄洛神色平靜得可怕。
那雙平日裡總是顧盼生輝的杏眼，此刻卻如同深潭般波瀾不驚。
“父親“
“你以為甄家還有的選嗎？”
甄洛聲音平靜的說道：“既然沒得選，那何嘗不能賭一賭呢？”
“去年，齊國皇帝禦駕親征，率數十萬大軍出兵平叛，可最後結果如何？”
“如今這城中的鐵騎你也看到了，難道你就真的篤定，我們沒有勝算嗎？”
“雪中送炭，勝過錦上添花。“
甄洛緩緩抬手扶住父親，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千鈞：“父親可曾想過，若是此刻助他來日這天下，未嘗不能有我甄家一席之地。“
“你“
甄書翰的瞳孔驟然收縮，
身軀僵硬的再戰原地，從龍之功四個字像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
甄洛不著痕跡地向前半步，用隻有甄書翰能聽見的聲音道：“當年琅琊王氏不過一介商賈，因資助太祖起兵，如今位列三公。“
“士農工商。”
“商人排在最後，難道父親甘心讓甄家永遠做個仰人鼻息的商人嗎？”
此時，
伴隨著日光角度的變化，
韓子成負手而立的身影，顯得格外挺拔，玄色大氅上的暗紋若隱若現，恍若真龍隱現。
當甄書翰注意到這一幕場景後，有那麼一瞬間，似乎看到在那齊國太祖武皇帝的畫像中，才擁有的龍氣。
就在愣神的功夫，
甄洛的聲音，在他耳邊再度響起。
“父親不妨想一想，若是成功，甄家便是開國功臣。”
“若是失敗，不過一死！”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現在拒絕了，難道甄家還能留下活口嗎？”
甄洛的聲音，
在耳邊不斷的縈繞，
恍惚間，
甄書翰的腦海中，出現了無數畫麵：紫袍玉帶，丹書鐵券，甚至太廟配享。
這些曾經想都不敢想的畫麵，此刻竟近在咫尺。
但同樣的，
他也想到韓子成兵敗身死，
而甄家作為同黨，被滿門抄斬的畫麵。
緊咬著牙關，
艱難的抉擇中，
甄書翰的身子不斷顫抖著。
甄洛在這時，輕飄飄的繼續道：“父親，您覺得我們真的有說不的資格嗎？”
“你就那麼相信他能成事？”，甄書翰咬著牙，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最後的掙紮。
甄洛的目光卻異常堅定，“我相信！”
簡單的三個字，
卻重若千鈞。
甄書翰的視線在女兒和韓子成之間來回遊移。
他能看到女兒眼中毫不掩飾的篤定，也能感受到院外那個年輕人身上散發的壓迫感。
“父親。“
甄洛輕聲補充道，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有些機會，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