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有爵位在身,但這裡是錢塘,不是東京,在你們茶鋪,我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客人,所以你們不用這麼拘謹。”
周辰讓趙盼兒和孫三娘不用拘謹,可知道了周辰身份的她們,又怎麼可能像以前那樣放得開。
哪怕是一向大大咧咧,說話不過腦的孫三娘,此刻也是小心翼翼,不太敢說話。
不過她們見到周辰沒有跟她們計較的意思,心裡也是鬆了口氣,孫三娘也就罷了,可趙盼兒也是見過不少官員。
但即便如此,整個錢塘,乃至杭州,身份能比得上周辰的,也是寥寥無幾。
這個架空的宋朝跟正史的宋朝有所不同,雖然有不少王公侯伯爵位,但九成以上都是不能世襲的終身爵,能世襲的沒有多少,能世襲罔替的更是鳳毛麟角。
要知道即便是周辰母親一族的孟氏家族,族長死後被封為郡王,但能世襲的爵位也依舊隻是國公爵位。
所以說,周家這個世襲罔替的侯爵,放眼整個大宋,那都是一等一的爵位了,隻要周家不謀逆造反,就可以一直傳承下去。
所以即便忠勇侯府在品級上隻是從三品,可地位根深蒂固,比二品大員都要尊貴。
趙盼兒低聲道:“侯爺您身份尊貴,不怪罪我們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怎敢將您當成普通的客人對待。”
周辰也知道自己身份曝光後,會讓趙盼兒心生顧忌,於是說道:“我估計還要在錢塘待一段時間,關於我的身份……”
趙盼兒立刻心領神會:“侯爺您放心,此事我和三娘絕對不會泄露半分。”
孫三娘也是保證:“我也是,侯爺,我絕對不會跟任何人說的,哪怕是我兒子方,我都不會告訴他。”
周辰點點頭,又道:“剛剛喝茶的興致被打斷了,這屋內也不能待了,我去外麵的涼亭,麻煩趙娘子再幫我沏一壺茶。”
“這是應該的,侯爺您先過去,我現在就給您沏一壺靈隱佛茶。”趙盼兒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周辰走出了屋,在院內河邊的涼亭坐下,秦毅立刻把周辰剛剛看的書遞了過來。
拿起書,周辰又開始看了起來。
屋內,孫三娘正和趙盼兒小聲的討論著。
“真是太嚇人了,原來周官人還是個侯爺,盼兒,還是你眼神好,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凡。”
“我哪有什麼眼力啊,我隻是看他氣度不凡,不似常人,但也沒想到,他的身份竟然這麼尊貴,像他這樣的侯爺,竟然能跟我們這種市井商婦平等交談,我都覺得不真實。”
孫三娘非常讚同趙盼兒的話:“你說的沒錯,之前我就沒感覺到他有架子,哪像我們這裡的官員,芝麻綠豆點的小官,平時都耀武揚威的,對了,盼兒,這個忠勇侯是多大的官啊?”
趙盼兒翻了個白眼:“忠勇侯是爵位,不是官職,所以周侯爺說他沒有官職在身也沒錯,隻不過侯爵的品級比絕大多數官職都要高,就算是咱們的太守知州,單論品級的話,都比不上周侯爺。”
“啊?比太守的官還大啊,那麼大官,還那麼年輕英俊,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成親。”孫三娘一臉花癡。
趙盼兒更無語了:“想什麼呢,不管人家成沒成親,跟我們都沒有關係,趕緊弄果子,人家剛救了我們,我們得有恩必報。”
孫三娘歎道:“我就是覺得可惜,盼兒,我看那周侯爺看你的眼神不對,如果不是有你們家歐陽旭,我覺得你跟著他倒是不錯的選擇。”
“趕緊閉嘴吧,三娘。”
趙盼兒嚇了一跳,慌張的掃了一眼外麵的周辰,聲音壓低:“你彆胡說八道,我跟歐陽才是命中注定的,我對這位周侯爺隻有感激,沒有其他,而且我早就發過誓,我趙盼兒一生,絕不為妾。”
她以前也是出身官宦,後來流落到教坊司之後,見過太多的女人做妾,可做妾的結局一個比一個慘,所以她早早就發過誓,這輩子絕不為妾,哪怕以後不嫁人。
所以她成為良民之後,一直到了二十一歲都沒有成親,在這個時代,這個年紀還沒嫁人,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直到後來她遇到了歐陽旭,一心幫助歐陽旭科考,眼裡再也容不下旁人。
孫三娘充滿歉意的說道:“對不起,盼兒,我就是隨口一說,我知道你的心思,周侯爺不也說了嘛,那什麼考試應該已經結束了,我相信歐陽旭一定能高中,說不定現在他已經安排人來錢塘,想要接你去東京了。”
聽到這話,趙盼兒臉上頓時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但不知為何,突然間又想到了當初周辰跟她們說的那些話。
若是歐陽旭高中,留在東京的他,還會像在錢塘那樣對她好嗎?
“希望如此吧。”
“侯爺,您的靈隱佛茶。”
趙盼兒和孫三娘將手中的茶水和果子都放在了桌上。
“我們去收拾屋子,就不打擾侯爺品茶了。”
“好。”
周辰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趙盼兒的泡茶手藝確實很不錯。
茶水的品種雖然不如後世,但這是全手工的茶水,要比後世那些靠機器弄出來的茶葉茶水更加自然。
不喜歡品茶的人可能喝不出差彆,可周辰在現代也是經常品茶,所以能品出不同。
“侯爺,您的身份已經被人知曉,我們需要離開嗎?金煥那邊隨時都可以出發。”
秦毅低聲的對周辰詢問。
周辰隨意道:“不用,我的身份又不是見不得人,而且我現在沒有官職在身,難不成還會有人對我不利?”
還有一句話沒說,就算有人想要對他不利,也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之所以不著急走,是因為他知道,待會就能見到夢華錄三姐妹中的最後一人,也就是年紀最小的宋引章。
宋引章這個角色在劇裡的人設看著不怎麼討喜,但實際上,宋引章是個不錯的女子,就是涉世未深,過於單純,識人不明;而且一心想要脫籍,為了脫籍,容易被蒙蔽雙眼,所以才會導致她在劇裡做了很多錯事。
但這都是以觀眾的角度來看,可若是你站在宋引章的角度來看的話,就會是另一種情況。
對於一個生活在教坊司的樂妓來說,她們的身份連尋常人家的仆人都不如,看著光鮮亮麗,但實際上就是大人物手中的玩物,永生不得自由。
這還是身處於這個時代,真要是換做現代社會的女性,來到這個世界後,跟宋引章一樣的身份,恐怕為了自由,所做的事情將會比宋引章更加極端。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若經我苦,未必有我善!
看電視劇的觀眾,基本上都是站在主角的角度,所以看到的都是宋引章的蠢笨和無藥可救,但實際上,她身上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的。
最起碼若是沒有宋引章,趙盼兒和孫三娘她們到了東京城後,不可能那麼快的立足。
穿越了那麼多的影視劇,周辰早就已經學會了從多個角度看人,而不是隻看片麵。
眼見周辰沒有離開的意思,趙盼兒也不催促,繼續在屋內收拾。
秦毅沒坐下,就站在周辰旁邊,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轉眼就是一個時辰過去,周辰書也看完了,伸了個懶腰,正準備站起來,突然看到小河對麵有一物飛了過來。
秦毅頓時神色驟變,擋在周辰身後,迅速探出手,將飛來的那物抓住,然後就發現,這竟然是蹴鞠所用的皮球。
“丟回去。”周辰冷淡的說了一聲。
秦毅毫不遲疑,看到對麵的那個小孩,對準他就將皮球扔了過去,準星非常好,正中目標。
“哎呀!”
一聲慘叫,驚動了屋內打掃的趙盼兒和孫三娘,兩人衝到欄杆旁,一眼就看到了小河對麵捂住腦袋的傅子方。
趙盼兒還好,可孫三娘則是一股怒火從腳底板噴湧而上。
“傅子方,你又逃學,還敢砸人,我打死你。”
不能怪孫三娘怒火,她本身就對兒子寄予厚望,見到他逃學,已經怒火旺盛,更不用說,他居然還敢用皮球砸周辰。
周辰可是忠勇侯,朝廷的大貴族,根本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若是周辰一個不高興,打一頓是輕,狠一點的話,那就不敢去想了。
他們這樣一個小小的縣城,縣令的兒子都能魚肉鄉裡,橫行霸道,目無王法,比縣令高出無數個品級的侯爵,肯定更加可怕。
想到這裡,她再也忍不住,拿起掃把,就衝出了茶鋪。
她先是對著周辰不住地鞠躬道歉:“周侯爺,真的是對不起,民婦教子無方,觸犯了侯爺,我現在就去把他抓回來,請侯爺責罰。”
周辰擺擺手:“不過是一小兒的惡作劇,但孫娘子以後還是要加以管教,若是任他繼續這麼行事,遲早會惹出禍端。”
孫三娘又是感激,又是恐懼。
“多謝侯爺恩典,我現在就去教訓那個小兔崽子。”
說完,她拿起掃把,朝著傅子方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屋內的趙盼兒這時也過來為孫三娘母子求情,雖然她覺得周辰不會那麼小氣,但自從知道了周辰的身份後,她對周辰的態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至於恭維討好,但也是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趙娘子,我觀你好像對茶鋪被毀,並沒有多少悲傷,這是為何?”周辰故意找話題跟趙盼兒說話。
趙盼兒如實說道:“民女的未婚夫婿是讀書人,民女跟他成親後,就不會再經營茶鋪,所以茶鋪被毀壞,我確實有點難過,但想到以後都會有這一天,也就釋然了。”
周辰幽幽一歎:“士農工商,商雖排在最後,但世人卻並不明白,若是沒有商人的存在,天下又豈能安穩?”
趙盼兒麵露詫異,好奇的問:“侯爺,聽您的意思,並不覺得商人低賤?”
“靠本事賺錢,為何低賤?怎麼,你作為茶鋪掌櫃,難道你覺得自己低賤?”周辰反問道。
趙盼兒不假思索的回道:“當然不是,我從未覺得自己低賤,隻是世人如此……”
“是啊,世人皆如此,徒呼奈何。”
周辰歎息,怎麼說呢,商人底下,這是曆史問題,問題重重,但也不能說全無道理。
反過來想一下,若是商人地位足夠高,手裡有錢又有權,成為統治者,那會是什麼樣子?
財團掌握國家嗎?
搖了搖頭,周辰沒有再想這些,他隻是感慨一番,安慰一下趙盼兒。
在這個年代,考慮這些,除了傷腦筋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作用。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皇帝想要抬高商人地位,但是在這種背景朝代,也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趙盼兒對周辰越來越好奇了,要知道就算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都能瞧不起商人,敢指著鼻子罵他們滿身銅臭。
而周辰,明明自己就是天下少有的大貴族,居然對商人沒有輕視,這是她從未見過的。
“趙娘子,如果你將來去了東京,遇到了什麼事,可以去忠勇侯府找我,或許我能幫點忙。”
就算將來真的去了東京,趙盼兒從未這麼想過去找周辰,但周辰這樣的侯爵大人,能跟她說這種話,也是讓她受寵若驚。
“多謝侯爺,民女無以為報。”
“盼兒姐,盼兒姐。”
突然,石拱橋上傳來了女子的呼喚,周辰轉頭看去。
隻見一輛馬車停靠在石拱橋上,兩女一男站在橋上的扶攔上,其中一位年輕靚麗的少女正望向這裡,顯然剛剛叫人的就是她。
趙盼兒驚訝的問道:“引章,你怎麼來了?”
宋引章關切的問道:“我聽說茶鋪來了歹人,我就急趕了過來,盼兒姐,你沒事吧?”
趙盼兒走到茶鋪門口,宋引章他們也走了過來。
“引章,銀瓶。”
正要說話,突然見到一個陌生男人跟在宋引章後麵,頓時表情微變。
“這位是?”
男人行了個禮,宋引章則是不好意思的介紹:“周郎,他怕我著急,就送我過來了。”
“周郎?”
趙盼兒一臉震驚,目光滿是探尋。
宋引章不好意思的回首看了男人一眼,對方向前走了一步。
“小可周舍,見過趙娘子,引章每天至少要跟我提十回趙姐姐,今日一見,果然是神采飛揚,非同凡響。”
雖然周舍一臉笑容,但趙盼兒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味,隻能以笑容掩飾心情。
“裡麵請。”
然後就轉身帶路,宋引章的丫鬟銀瓶急忙追上前去,跟趙盼兒說起了周舍和宋引章的事情。
周辰看著趙盼兒領著宋引章他們走進屋,嗬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