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竹筠慈愛地拍了拍兒媳婦兒挽著自己胳膊的溫軟小手，聲音裡帶著真心實意的疼惜：“你這傻孩子，跟媽說什麼謝謝？這都是媽該做的。”
她眼底盛著暖意，繼續道：“就算你不提，隻要有機會，媽也會幫你留心港城那邊的消息，要是真能幫你找到親人，也算了卻你一樁心事，我們老陸家，可不能虧待了你這麼好的閨女。”
薑聽瀾心頭一暖，鼻尖微微泛酸，這個婆婆真的像親媽媽一樣，她將頭輕輕靠在俞竹筠的肩上，像隻溫順的小貓，低聲道：“媽，您真好。”
俞竹筠失笑，嗔怪地拍了下她的手背：“多大的人了，還撒嬌呢。”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熨帖得很，隻覺得這兒媳婦是貼心貼肺。
晚上一家人吃過飯，夫妻倆回到房間後，陸知衍先問了妻子今天去母親單位的事情，見她開心不像作假才繼續開口道：“對了，瀾瀾，跟你說個事兒，前幾天托戰友打聽的院子，有眉目了。”
薑聽瀾聞言，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真的？在哪兒啊？什麼樣的？”
陸知衍看她一臉期待的小模樣，無奈的笑著搖搖頭後耐心解釋道：“就在大姐家那條胡同過去不遠，拐個彎就到，是個二進的院子，我今天抽空去大概看了眼，還不錯，就是空置了些日子，需要好好拾掇拾掇。”
“空置不怕，反正我也要重新修葺過，隻要位置好，院子方正朝向好就好了。”
北城這邊不像邊疆，房子都緊俏得很，陸知衍現在這個級彆，可沒有公婆家這種大院子，是那種紅磚樓房，雖然是大二室，也不是筒子樓。
可薑聽瀾住慣了院子，不喜歡樓房了，所以夫妻倆就決定先買個院子住著。
陸知衍點點頭，“雖然空置時間久了，不過那個院子的主人急著出手，要價也不高。”
“為什麼這麼急出售？不會有什麼問題吧？”薑聽瀾謹慎的問了一句。
“沒問題，這房子是我高中同學家親戚的，這家人的成分以前不太好，前些年下放改造過，去年才剛平反回來，組織上把當年沒收的四合院也還給他們了。”
“聽我同學說，他們聯係上了五十年代就出國的親戚，現在政策鬆動了些，就想著趕緊辦手續出國投奔親戚，所以這房子要趕緊處理。”
薑聽瀾了然，這個年代，經曆過那十年動蕩的人，許多都心有餘悸，生怕再來一次。
所以一旦有機會，便想方設法地離開這片土地，這也是後來八十年代出國潮形成的一個重要原因，隻是他們不知道，若乾年後，當他們揣著在異國他鄉辛辛苦苦一輩子攢下的積蓄回來時，會發現這點錢連當年賣掉的院子一個角落都買不起了。
這便是時代的洪流，裹挾著無數普通人，身不由己。
這些事她沒法阻止，倒是可以幫彆人快點脫手房子：“那我們什麼時候去看看房子？”
陸知衍眼含笑意：“我已經跟房主約好了，這個周日，我們一起去看看，要是你覺得滿意，我們就定下來。”
“好。”薑聽瀾乾脆地點頭，她相信陸知衍的眼光，他看好的，肯定不會差。
這個周末，酷愛睡懶覺的薑聽瀾跟著陸知衍起了個大早。
北城的深秋寒意陣陣，因為距離不算特彆遠，兩人就打算自己騎自行車過去，看完房子陸知衍打算帶媳婦兒逛逛北城，上次都還沒逛完。
因為是騎自行車，陸知衍把羊絨圍巾給翻了出來，出門前仔細的給薑聽瀾圍上。
還貼心的把她的耳朵和小臉都給裹進了圍巾裡，隻露出一雙亮澄澄的眼睛。
羊絨圍巾是深藍色的，襯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膚愈發瑩潤，陸知衍低頭在她眼睛上親了一口，才牽著媳婦兒的手說：“走咯。”
俞竹筠從後院回來就看到小兩口相攜而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她悄聲對正在打太極的陸文康說：“看你這厚臉皮的兒子。”
陸文康嗬嗬一笑：“臉皮厚吃的夠，要不是臉皮厚能找到這麼好的兒媳婦？”
俞竹筠粲然一笑，還真是。
自行車穿行在清晨寂靜的胡同裡，車輪碾過不太平整的石板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深秋的寒風吹在臉上，像刀子割一樣，但薑聽瀾被捂得嚴嚴實實，前麵還有陸知衍高大的身軀為她擋住了大部分的寒風，所以一點都不覺得冷。
很快兩人就到了地方，是一條更為幽靜的胡同。
房主是個六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姓周，麵容帶著幾分愁苦和急切。
見到陸知衍和薑聽瀾，他很是客氣，忙不迭地引著他們進了院子。
看得出他雖然平反了，可臉上卻留下了對曾經擔憂害怕的印記。
院子果然如陸知衍所說，是個標準的二進四合院，雖然因為久未住人，顯得有些蕭條，庭院裡積了厚厚的落葉和枯草，門窗的紅漆也有些斑駁，但整體的格局和朝向都非常好。
尤其是第二進院子，朝向好，采光極佳，院中還有一棵柿子樹，可以想見夏日裡定是一片濃蔭。
房主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兩位同誌，實在抱歉，這院子空了些時日，沒來得及好好打理，看著有些亂，不過底子是好的，以前我們家也是正經人家，這院子修繕得都很用心。”
薑聽瀾細細打量著，越看越滿意，這院子比她想象中還要好，麵積也夠大，前院可以做些改造，後院則清淨私密，非常適合居住。
她轉頭看向陸知衍，眼中帶著詢問。陸知衍對她微微頷首，示意他也覺得不錯。
房主見他們神色，心下稍安，連忙又道：“我們家急著走，所以這價格上，能讓的我肯定讓，兩千塊的實誠價了，主要是圖個爽快，能儘快拿到現錢。”
這個價格在這個年代，對於一個二進的四合院來說，確實不算貴，甚至是有些便宜了，可見房主是真急。
“可以！”薑聽瀾也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房主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不過又怕兩人後悔，忙補充了一句：“咱們這鄰居也很好的，我家隔壁那套院子也要出售，聽說是北城醫院院長的愛人要買。”
誒，馮佳玲？
薑聽瀾還以為要跟馮佳玲要做鄰居的時候，忽然隔壁門口傳來一道嬌氣的聲音。
她順勢望過去，發現站在門口的竟然是那天在友誼商店看到的蘇珍。
房主立刻小聲道：“看，那個就是北城醫院院長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