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他聲音中的卑微,以及濃重的自我厭棄,薑梨心口狠狠顫了下。
隨即密密麻麻的疼,順著她的心口快速蔓開。
她心疼他,忍不住想用力抱緊他。
可她又不敢。
因為他會如此自我厭棄、他會覺得自己很臟,是因為與她薑梨有過親密接觸。
他知道,他對黎薑有幾分好感。
可她不僅是黎薑,更是他最厭惡的薑梨!
她沒回答他的話。
無措地僵在原地許久,她才小聲說,“你和你妻子……”
陸景珩以為她是在詢問他對薑梨的感覺,如實說,“我法律上的妻子叫薑梨,她本身並不差,也不壞。”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知道薑梨是個好姑娘。
哪怕他希望黎薑彆嫌棄他,他骨子裡的三觀,也不允許他為了洗白自己,把薑梨貶得一文不值。
不過,他也不想讓黎薑誤以為他對彆人動了情,直接說,“我隻是不喜歡女子。”
“薑薑,我喜歡男人,隻喜歡男人。”
他喜歡男人?
薑梨手一抖,手中握著的手機,差點兒掉落在地上。
之前在咖啡廳外麵認出他後,她騙他說她是男人,是因為她覺得他這種鋼鐵直男,絕對不可能想和男人糾纏不清。
她希望他能知難而退,兩人再無瓜葛。
她怎麼都不敢想,她絞儘腦汁撒的謊,竟剛好戳中了他的特殊癖好。
她簡直就是自作聰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這樣,他倆就更不可能了。
因為她永遠都無法變成真正的男人。
難怪,之前她不小心跟他有身體接觸,他會那般排斥而嫌惡,原來他自始至終,喜歡的就是男人。
薑梨心口又澀又疼。
她知道,她若是告訴他,她其實是個姑娘,他可能就不會再跟她聯係了。
但前提是,她得讓他相信她是個姑娘。
而她不可能在他麵前脫衣服證明,她也不敢讓他知道,她就是薑梨,她隻能想彆的辦法,與他徹底劃清界限,避免一錯再錯。
“陸景珩,我沒覺得你臟,我也沒覺得你無恥。”
薑梨頓了下,繼續說,“不管是跟你聊天,還是這次與你見麵,我都覺得很舒服。”
“我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你以後,肯定也會遇到一個很好的男子,你倆會真心相愛,攜手共度一生。”
“但我們……我們不可能的……”
“我承認,我以前的確喜歡男人,但以後,我不想再喜歡男人了。”
捕捉到他眸中碎裂一般的疼,薑梨心如刀割。
可她今天與他見麵的初衷,就是想讓他看到她的醜臉後知難而退,兩人此後各奔東西。
今天她對他的貪戀、與他的親密接觸,就已經錯得離譜,她不能一錯再錯,誤了他的終生。
她得快刀斬亂麻。
她強壓下心口的劇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疏離一些,“我外公生了很嚴重的病。”
“他最後的心願,就是看到我娶妻生子,我不想我外公帶著遺憾離開。”
“年後我就要結婚啦!陸景珩,以後我們彆再見麵了。”
“薑薑,你說什麼?”
陸景珩瞳孔驟然緊縮,生不如死。
他想過,黎薑沒那麼容易接受他。
他願意努力,願意等,願意接受考驗。
可他卻沒有想到,她竟快要結婚了。
捕捉到他眸中的疼,薑梨心疼又心虛。
可長痛不如短痛,她若不能讓他徹底死心,才是吊著他、玩弄他,恩將仇報。
她往後挪動了下身體,繼續胡說八道,“知道你對我有好感後,其實我就不想再耽誤你了。”
“我今天過來,就是想跟你把話說清楚,做一個了斷。”
“我家裡……我家裡給我介紹的那個姑娘很好。”
“我不能腳踏兩隻船,我想好好跟她過日子,最好早些要上孩子,讓外公安心。”
“陸景珩,我們……各自安好吧。”
她想跟家裡給她介紹的姑娘好好過日子。
她還想與那個姑娘結婚生子……
陸景珩用力按著劇痛的心口,一點點彎下了腰。
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
他的眼尾,快速染上痛苦的猩紅,仿佛一隻大手,死死地拽著他,非要把他拉下疼痛無邊的絕望深淵。
忽地,他抬起臉,眸光深深地望向她。
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很多很多念頭。
他想死死地將她按在身下,瘋狂地、凶狠地吻她。
甚至將她占為己有,讓她心中眼底隻能有他。
讓她隻能留在他身旁。
可因為太過在意,向來無所畏懼的他,會止不住變得膽怯、小心翼翼,哪怕心如刀割,他也做不出任何傷害她的事。
“薑薑,彆跟那個姑娘結婚。”
許久許久之後,他才近乎祈求地開口,“彆跟我一刀兩斷,我不想與你各自安好。”
“更不想與你此生再無瓜葛、再不相見。”
“你帶我去見外公,我去求他,請求他讓我們在一起!”
薑梨直接被他這話嚇傻了。
她外公已經去世多年,她帶他去哪裡見外公啊?
她隻能胡扯到底,“我不能帶你去見外公。”
“我已經向外公保證過,我以後再不會喜歡男人,而是會儘快結婚生子,我不能說話不算話。”
“而且,我外公現在狀態特彆不好,經受不住任何打擊,我帶你去見他,隻怕他會……”
“陸景珩,真的特彆對不起,吃了你的燒烤,喝了你的果酒,我最終,還是得讓你難過。”
“但我們真的不合適。”
“我們……成全彼此吧!”
說著,薑梨快速起身,都顧不上穿外套,就跑出了帳篷。
夜風吹過,將她的假發吹亂,也風乾了她臉上的淚痕。
她其實很擔心很心疼陸景珩,不過,為了能徹底一刀兩斷,她還是強迫自己彆回頭。
“薑薑!”
她往前跑了沒幾步,忽而感覺到自己身上一緊。
顯然,是陸景珩自身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她肯定不想再跟他糾纏不清、藕斷絲連,手上用力,就想與他保持距離。
他力氣太大,她沒能讓自己身體得到自由。
下一秒,她倒是感覺到,他帶著脆弱與無助,將臉深深地埋在了她的脖頸之間。
他的聲音中,更是染上了濃重的患得患失的顫意。
她聽到他說,“薑薑,能不能彆一刀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