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闕之巔最好的酒樓。
高高樓宇,有沈酌川在,自然是最好的位置。
酒樓最高的露天席麵,迎風憑欄,俯瞰整個雲闕。
宋聽婉上來後,手腕間的驚鴻飛舞,她眯了眯眼,覺得此處有些熟悉。
“怎麼了。”男人側身問。
“此處有些眼熟。”
看著身旁的沈酌川,她的記憶浮現。
“這是…當初你承諾要舞槍給我看的地方吧?”
當時男人迎風傲然模樣,倒是曆曆在目。
沈酌川眸子溫和下來,“是此處。”
兩人低語,卻也沒避諱餘下幾人。
他們聽後忍著笑坐下。
點了好酒好菜,終於能坐下好好聊聊了。
百裡戲江率先感慨:“師父跟妹妹的母親竟是神,那我是不是也算沾親帶故?”
若是黑龍原型,那龍尾定然如他的尾音一般翹得老高。
“你倒是攀上關係了。”秦禧瞅他,說起來還真有些嫉妒呢。
不過她也不差,摯友的母親那也得稱一句伯母才是。
隻可惜方才沒能與伯母說上話。
“阿遙去星淵,那我跟隨婉兒去收集功德。”萬俟寂沉聲,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星淵他無法進去。
沈酌川在一旁點頭,他之前就與婉兒說好了,要陪她遊曆的。
“此次出門我便與父親說了,宗門事務交給他與堂兄,我要去闖蕩啦。”秦禧大大方方朝他們聳了聳肩,這回她做好準備了。
爹爹也說,宗門並不是壓在她身上的枷鎖。
她爹還在,哪裡輪得到她來承擔責任。
秦禧感動,此次離開,還是爹爹親自送的。
百裡戲江更是不用提,自從宋聽婉獻祭再次複活後,一直就沒離開過宋聽婉身邊。
哪裡是龍族的百裡丹聖,完完全全就是枕眠神女的小尾巴。
宋司遙與楓野在一旁笑。
宋聽婉卻擔心的看著她妹妹,“到時我送你到星淵門口。”
所有人都陪在她身旁了,獨留她妹妹孤孤單單的。
宋司遙卻很愉悅,“有他們陪著,我也放心些。”
畢竟阿姐主修丹道,雖有無數護身法寶,卻總是叫她不放心。
“你倒是操心起我來了。”
宋聽婉點點她的額心。
星淵危險她也很不放心妹妹啊。
“哈哈,你們各自離去,我這老頭便在雲闕過上醉生夢死的好日子嘍。”
正好酒菜被侍從端了上來。
楓野愜意的迎著溫柔的風,瞧著視線中熱鬨的雲隱,開懷暢飲。
還是做人有意思啊。
喝酒舞劍,能感受到迎麵而來的風與太陽的溫暖。
這一頓。
楓野吃得有些惡狠狠的意思。
想來在傳世玉中憋得狠了。
像是要一口氣補回來似的。
而其他人。
百裡戲江與秦禧的酒量依舊不好。
又或許心憂大事,二人喝得竟有些斯文。
“你們倆怎麼了,不像你們的風格啊。”
宋聽婉飲了一口小甜酒,瞧著小口小口喝的徒弟跟秦圓圓,甚感稀奇。
沈酌川在一旁淡笑不語。
百裡戲江瞅他一眼,嘟嘟囔囔:“小叔叔說,要是我喝醉就將我從這丟下去。”
眾人頓時看著他們如臨半空的酒樓最高層,一齊笑起來。
而秦禧在一旁訕訕而笑。
沈酌川不會管束她,話是衝百裡戲江說的,但她也有被嚇到。
百裡戲江丟下去除了丟臉不會有啥事,她可是脆皮煉器師,丟下去半條命都沒了。
老實做人,小口喝酒。
兩個人嚇得如鵪鶉一樣。
但…也隻維持了一小會。
待醉意上頭,兩個人又開始嚷嚷起來。
勾肩搭背的站在欄杆旁,朝底下來來往往的行人大喊邀請,讓人上來喝酒。
宋聽婉扶額,朝沈酌川道:“還是醉了。”
沈酌川笑起來,朝她舉杯,“早就知道沒用。”
“那你還嚇他們。”
“至少不像從前酒席一開始就醉了。”
從全程撒酒瘋,變成了半場撒酒瘋。
宋聽婉悶笑,“嗯,有進步。”
沈酌川舉舉杯,含笑而飲。
宋司遙與萬俟寂隨意坐在一旁,一人一杯酒,兩人默契的碰杯,飲下後又再次倒滿。
“聽楓野前輩所言,浮生便是他醉酒時所創,我倆也試試?”
萬俟寂琢磨著杯中酒,陷入沉思。
宋司遙挑眉看著他。
“他們愛飲酒,才會在其中頓悟,你我二人不同。”
傻子。
宋司遙收回目光,仰頭一口飲儘。
“與其想這些,不如直截了當的打一場。”
她放下杯子,拿起離光醉意摻雜著躍躍欲試。
可這一回,意外的是萬俟寂沒答應。
黑皮透出了些許紅色,萬俟寂認真搖頭,“不,今日我不想打了。”
“你懈怠了。”宋司遙不讚同的看著他。
萬俟寂坐著,身後的巨刀抵著地麵,高高而立。
他老實的搖頭,“今日痛飲,機會難得,等你去了星淵,我們隨婉兒去遊曆,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他也有預感。
等宋司遙從星淵出來,宋朝玄伯父恢複意識後,再見或許便是宋司遙飛升了。
他擔心…
自己追趕不上她的速度。
“等你飛升去神界後,也會找如我這樣的人,日日與你切磋嗎。”
萬俟寂醉眼迷茫,有幾分落魄的看向宋司遙的眼睛。
宋司遙一怔。
移開視線。
“你喝醉了?”
她拿起他的杯子,一聞發現竟是極其濃鬱的烈酒。
宋司遙瞪向了一旁默默瞧著他們的楓野。
楓野連忙挪開視線,“咳咳,我看他酒量不錯,就讓他陪我喝了兩杯我這的烈酒。”
宋聽婉等人喝的是靈酒,也醉人,卻不如楓野端著壇子喝的烈酒醉人。
“誰知道…這小子酒量也不咋地嘛。”楓野哈哈一笑,連忙拎著酒壇,從高樓之上臨空躍下。
“哎前輩——”百裡戲江與秦禧兩個人嚇得驚呼。
楓野朝他們擺擺手,“我一把年紀了,你們小家夥們自己玩哈。”
宋司遙哼了一聲,這老頭,明明是心虛了。
宋聽婉提起酒壺,給大家將酒滿上。
“楓野前輩這性子,與月鶴尋倒是有幾分相似。”
灑脫不羈,且愛酒。
宋司遙挑眉,“我改日去與老頭子說一聲。”
沈酌川笑著搖頭,“我給前輩配了傳音石與靈網,發傳音就是。”
宋家姐妹驚訝,“你倒是貼心。”
沈酌川謙虛道:“畢竟楓野要留在雲闕之巔,怎麼著也得將日常所需備齊。”
實際上,極品靈石、美酒、院子等,一切皆已備好,等楓野走兩步便有人上前知會。
“……”
“…他在你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宋司遙沉默一瞬,這才與沈酌川頷首道。
她不如沈酌川貼心。
“我在雲闕之巔管事多年,這些人情世故自然比你要熟練,但你為楓野拚命奪活氣果之心,我與尋常人皆遙不可及。”
沈酌川笑了笑,是安慰婉兒的妹妹,也是他發自肺腑之言。
宋聽婉也溫聲開口:“就如同你與你雲謙師兄,擅長之處不同,不必比較。”
兩人一言一語,萬俟寂在一旁急得臉都紅了。
阿遙還沒回答他的問題呢。
“哎,有煙花!”秦禧醉醺醺的,忽然被炸開的煙花嚇了一跳。
“可惜不是晚上,誰啊大白天放煙花。”
百裡戲江不滿的嘟囔。
桌邊四人聞言看了過去。
果然,白日間煙花在半空炸開。
美雖美,卻缺了些氛圍。
沈酌川挑眉。
忽而有龍影從他身上飛向天際。
隨後龍吟一聲響徹天地。
白日瞬間入夜。
夜空漆黑,正好煙花炸開。
絢爛奪目。
“哇!好耶!”秦禧歡快跳起來,指著天上的煙花嚷嚷著讓他們看。
百裡戲江按住她的肩,“知道了知道了你彆晃,再晃我就要暈了。”
“你暈啊,你暈了掉下去,摔成龍餅哈哈哈哈,哎呀正好餓了…”
秦禧被他按得蹲在欄杆邊上,百裡戲江臉頰酡紅,指著她你你你了兩聲,隨後去桌上抓了一塊糕點,塞進她嘴裡。
“呐,想吃餅你就吃唄…”
“呸呸呸!你想噎死我嘛!”
“……”
宋聽婉四人在桌邊,一邊含笑欣賞著煙火,一邊聽著他們倆吵。
砰砰砰——
煙花綻放的聲響一聲接著一聲。
沈酌川的視線從半空收回,落在身旁女子笑吟吟的麵容上。
煙花絢爛,卻不及她萬分。
宋聽婉意有所感,側眸。
對上他在煙花映襯下,深情專注的目光。
她一怔,隨後在桌下牽了他的手。
沈酌川唇角微翹,視線掃過前麵蹲著的兩個小傻子,又看向認真欣賞煙花的兩個切磋狂魔。
“婉兒。”他收回目光,低聲喚她。
煙花聲太大,宋聽婉下意識湊近了些。
男人低笑一聲,看著她近在咫尺的清亮眸子。
彎唇吻了上去。
一觸即離。
在宋司遙與萬俟寂的餘光中,二人好似隻湊近說了句話一般。
宋聽婉愣了愣,隨後下意識看了看妹妹與阿寂他們。
她麵色倏然飄起薄薄紅雲,試圖甩開桌下被他牽住的手。
妹妹他們還在。
他怎麼敢的。
沈酌川沒鬆手,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在桌下與她十指相扣。
瞧著假模假樣一本正經的。
宋聽婉嗔怪他一眼,發現妹妹他們沒發現後,也彎了唇笑起來。
而他們身旁。
宋司遙聽著煙火聲,看著身旁眼巴巴的萬俟寂。
終究是高傲的抬了抬下巴,“那你可要快點飛升,若是實力不及我,我便另尋他人。”
萬俟寂笑起來,重重點頭。
“我會的。”
他會追上她的腳步。
絕不會讓她等太久。
也不會讓人取代他。
宋司遙唇角起了一絲弧度,回頭繼續看向半空中炸開的煙火。
百裡戲江與秦禧兩人蹲在欄杆下邊,麵上醉意迷蒙,身子歪歪扭扭的,攀著一截欄杆偷偷摸摸回頭看他們。
湊一起在煙花聲下小聲蛐蛐:
“你看見了嗎,你小叔叔親婉兒了!”
“噓,給我小叔叔留點麵子。”
“嘿嘿嘿我懂我懂,咱們不要聲張…”
“你懂什麼,下次拿這事能訛我小叔叔一筆呢!”
“哇,聽者有份!”
“才不要帶你呢,那可是我小叔叔!”
“…你這個混蛋,說訛他的時候怎麼不說那是你小叔叔了。”
秦禧不滿的哼了一聲,扭頭不理他。
百裡戲江又湊近討好的賠笑,“行行行,帶你行了吧?”
“哼,不要,我要去給你小叔叔告狀,說你要借此事訛他。”
秦禧身子歪歪扭扭的,又往旁邊挪了挪。
百裡戲江哎呀一聲,再次挪過來。
“彆啊,你告狀我就完了。”
秦禧傻樂回頭,醉酒後聲音遲緩又軟糯:“嘿嘿,那你求我啊。”
百裡戲江蹲著趴在欄杆上,傻哈哈的將大臉湊上去。
“好吧…”
“求求圓圓小仙子了——”
秦禧猛然一愣。
酒都醒了幾分似的。
“…你叫我什麼啊。”她迷茫的嘟囔,隻覺得忽然間酒氣上湧,臉燙得厲害。
“啊,那時候你們家那個李叔尋過來時,我聽他就這麼叫你的呀。”
秦禧拍拍腦袋,想了好久才想起來,那是他們四人與裴湘安一起在外門曆練時,李叔尋到她說姑母病重那回。
“這麼久的事,你還記得啊…”秦禧眨了眨眼,有點呆。
百裡戲江猛的起身想拍拍胸口,結果被欄杆一撞,砰的一聲巨響又跌了回來。
他索性就坐在地上,這回揉了揉腦袋,小幅度的拍拍胸膛道:“我是誰啊,我可是百裡丹聖!我的記憶力!那可是——”
“最!強!的!”
最後三個字,百裡戲江坐在欄杆後邊,雙手放在唇邊朝樓下大喊。
秦禧捂著臉笑,“你這個大傻子。”
兩個腦袋湊在一起,念念叨叨挪來挪去。
宋聽婉他們在桌邊瞧著有趣,“喂,蹲著好玩嗎。”
她笑著打趣。
可是兩個醉鬼哪裡懂她的意思,兩個人捧著臉回頭傻樂,朝他們招招手。
“好玩啊,婉兒你們快來!”
沒人動彈。
煙花又綻放。
萬俟寂扶著桌子站起來,晃晃悠悠的站在百裡戲江身旁,一言不合的蹲下。
透過欄杆縫隙看了一眼煙花,身後的巨刀直接頂著他的衣服,斜斜靠在欄杆上。
從遠處看,隻看見巨刀,完全看不見底下的萬俟寂。
宋司遙難得有想要捂臉的衝動。
“他…也喝醉了。”
她還向阿姐與沈酌川解釋了一下。
然後,眼巴巴朝他們招手的人變成了三個。
最後。
麵無表情的宋司遙與無奈的宋聽婉、沈酌川,起身。
蹲蹲三人組。
還是變成了六人。
“你還真彆說,換個角度的景象也不錯。”
沈酌川側眸,與宋聽婉笑起來。
宋聽婉笑得歪倒在他懷裡,“他們胡鬨,咱們怎麼也一起了。”
“不知道啊。”宋司遙麵無表情。
傻到一塊了。
可是完全拒絕不了三個捧著臉,眼巴巴瞅著你的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