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大會結束。
各勢力散去。
問劍宗穩坐第一,高興了幾日後又恢複到往日的平靜。
百裡戲江一個人在芙蕖峰外門轉悠。
夥伴們跟著自家勢力走了。
小叔叔據說是回了雲闕之巔。
他沒事乾,他跟阿遙妹妹守著師父。
每日必到最高峰的洞府走一圈,然後就去偷聽芙蕖峰外門弟子們上課。
後來授課長老看不下去他懶懶散散的樣子,去給芙蕖長老告狀了。
芙蕖當日便請了小黑龍上門做客。
隔日,百裡丹聖在芙蕖峰外門講課的消息傳開。
引來內門丹修弟子們羨慕不已。
雖然百裡丹聖瞧著不太著調,但那可是丹聖,還是枕眠神女唯一的徒弟。
含金量可想而知。
怎能不讓人嫉妒。
內門丹修弟子們一尋思,將這個消息發上了靈網。
彆光是自家人嫉妒,讓大夥也嫉妒嫉妒。
就在日子平靜無波之際。
雷雲由問劍宗的上空蔓延,整個修真界的天倏然暗了下來。
修士們好奇的抬頭,“莫非又有哪位大能渡劫了?”
這雷雲的架勢不凡啊。
不一會,眾渡劫期齊聚已靠近了雷雲最中心。
竟是在問劍宗最高峰。
這問劍宗到底走了什麼好運,竟又要出一位大能。
黑沉沉的天,劫雲之上隱隱有劈裡啪啦的悶雷聲。
可那架勢越來越大。
劫雲迫人,幾乎到了恐怖的地步。
宋司遙與百裡戲江一瞧那方向,幾乎立即知曉,那動靜是來自宋聽婉閉關的方向。
楓野在宋司遙的丹田內狂喜,見此動靜,定是丹成。
他這個老頭子,終於要重見天日了。
這邊的興奮無解,那邊,在無數雙靠近潛伏在附近的眼睛下,宋聽婉淩空而上,衣袍飛揚。
“去——”
女子素衣如仙,手捧一懸空的丹藥拋向天際,麵容淩淩。
“這!這是枕眠神女?!”
無數雙眼睛皆是一驚。
這樣的動靜,這位年輕的枕眠神女是煉出了什麼神丹啊。
駭人的第一道雷劈下。
眾人沒什麼反應。
一直到第七道,已有丹聖連滾帶爬往這方向奔來。
最後,第九道天雷醞釀時,問劍宗地界早已是水泄不通。
十品丹!
自上古時期便再也未曾出現過的十品丹!
他們今日終將見證奇跡。
無數丹修熱切的看著被天雷洗滌的金丹,亦是崇拜向往的看著憑空而立的神女。
當之無愧的神女。
舉世無雙。
宋聽婉眸色淡淡,直至第九道丹劫落下,她才露出了一抹笑。
震天的轟鳴聲終於結束。
天空複明。
半空中的發著金光九道丹紋的丹重新落回女子手中,她揚著一抹笑,緩緩落下在人群中尋找妹妹的身影。
宋司遙像是知曉她在找自己,立即禦劍迎了上去,將人接到離光上,隨後瞬間帶著阿姐離開。
無數雙眼睛瞧著姐妹二人離開的身影,沒人當眾追上去。
但宋聽婉的傳音都快爆了。
她的族人朋友,所有大眾知曉她認識的人,都在打聽要如何求丹。
靈網上的帖子更是滾動不停。
而宋聽婉姐妹二人,早已隨晏山君與洞明尊者到了一處隱秘之地。
在九層塔周圍,卻也隔絕了那些渡劫期跟上來的神識。
姐妹倆落地之時,被她們落下的百裡戲江正跟她們痛苦哀嚎。
師父跟妹妹跑得倒是快,他這個十品丹神女的徒弟可就遭殃了。
那些人圍著他說了一堆好話,恭維的話竟能不重樣。
可他不樂意聽這些,他隻想趕緊去找師父跟妹妹。
宋聽婉愛莫能助,詢問過晏山君與洞明尊者後,這才將此地的位置告訴倒黴徒弟。
半晌,百裡戲江來時,已瞧見四人凝神閉氣,盤腿坐在一起,也不知要做什麼。
他沒敢打擾,躡手躡腳的靠近一些,也在一旁盤腿坐下。
黑龍徒弟好奇的眨巴眨巴眼,宋聽婉的神識注意到後,笑著翹了唇。
失神片刻,她的注意力便回來,繼續與兩位前輩配合,欲用神識接引妹妹丹田中的老前輩出來。
傳世玉已融入阿遙的丹田中,取出不易。
他們便盤算著,先將老前輩接出來用了天璣築魂丹後,瞧瞧老前輩能不能召喚傳世玉。
宋司遙放空了心神,儘量接受他們的神識在自己體內亂竄。
半晌。
宋聽婉的神識包裹著一團‘氣’出來,兩位前輩在後托舉。
終於,能聽見一聲驚歎:“我終於出來了!”
屬於老者的聲音。
與妹妹給她形容的楓野前輩的形象很是貼合。
宋聽婉扶穩對方後,自己的神識重新歸位,半晌後,與兩位前輩一起睜開眼。
百裡戲江早就靠近了,好奇的看著那團‘氣’。
“你就是傳世玉老前輩?”
“呸呸呸,什麼傳世玉老前輩,吾名楓野,你這隻小龍喚吾一聲楓野爺爺便是。”
‘氣’在空中扭動了兩下,忽然嘭的一聲變大。
一抹神識化成了如魂魄狀的形態。
隨後收斂了麵上的嬉笑,正經的朝宋聽婉鞠了一躬。
“多謝小友。”
那深深的一彎腰,言明無數複雜情緒。
宋聽婉站起來,虛虛抬手‘扶’他起來。
“前輩莫要客氣,從前阿遙多虧了您照看…”
楓野跟著宋司遙這麼久,也知道她這個阿姐的秉性。
他擺擺手笑,“莫要客氣來客氣去了,小姑娘,能否先讓我服天璣築魂丹再說。”
老前輩搓搓手,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想喝美酒,舞他的浮生劍。
懷念那種肆意的生活懷念得快要瘋了。
宋司遙在一旁歉意的朝阿姐笑笑,洞明尊者與晏山君也知這位來自很多年前的老前輩有多迫切,便也沒出聲打擾。
宋聽婉含笑,手心浮現金光閃閃的天璣築魂丹。
“您準備好,這可是要遭雷劫的。”
丹成挨劈。
用丹之人也要挨劈。
楓野自然毫不畏懼。
“來吧。”
金光丹霧落下。
隨後宋聽婉等人被一陣風刮去了遠處,楓野所在之地瞬間狂風驟起。
再之後,雷雲再聚。
可…
宋聽婉與妹妹徒弟站在一旁,聽著楓野前輩一邊挨劈得嗷嗷叫一邊叫罵天道的聲音,默默的背身。
晏山君與洞明尊者多瞧了兩眼,忍著笑也跟小輩們一起背身。
嘶——
他們似從那套驚豔的浮生劍法,與楓野跳脫卻無懼天道叫罵的聲音中窺見,或許楓野是他們那個時代的天命之子?
否則常人這般叫罵,早被劈得魂飛魄散了。
哪裡還有機會像楓野前輩一般繼續罵罵咧咧。
而修真界與六界眾生,瞧著雷雲再次蔓延。
轟雷聲比方才第九道天雷還要恐怖時,人都已經麻了。
你們問劍宗,運氣真好啊。
也不知道還收不收弟子。
而各位渡劫期也沉默了。
到了他們這個修為,更清楚運勢的重要性。
若不然,他們也去找晏山君要個長老之位當當?
半日後。
雷雲散。
一位被劈得渾身焦黑的老頭蹦躂到宋家姐妹身前,“兩個小丫頭,老頭子我恢複了!快替我尋一把劍與美酒來!老頭子給你們看看什麼叫浮生!”
楓野說著,抬著下巴,一身焦黑唯獨黑白分明的眼睛瞅著在場三個劍修,傲氣非凡。
宋聽婉忍笑,將儲物空間裡,沈酌川放在她這的雲闕之巔的美酒拿了出來。
“美酒我有,劍卻無能為力。”
百裡戲江擺擺手,“楓野爺爺,美酒我這的不如師父,劍沒有,長槍倒有幾柄。”
宋司遙也瞅瞅她師父與太上長老,她手中好劍隻有離光。
她也想再收兩把劍,可離光霸道,不讓她挨碰彆的劍。
洞明尊者與晏山君瞧著時機正好,兩人一起朝楓野行了個晚輩禮。
“晚輩洞明、晏山君見過楓野前輩。”
行了個正式的禮,洞明尊者朝著這位有些放蕩不羈的老前輩道:“我問劍宗有劍塚,不妨前輩去瞧瞧?”
劍塚一般是問劍宗記了身份牌的弟子才能去。
裡邊的劍新的有舊的也有,上古神兵利器、今年鑄劍師剛放進去的劍也有。
但他們都知道,若是楓野進去,所帶出來的劍定非尋常。
幾人目光瞧著那焦黑老頭。
楓野卻哈哈大笑起來,“不用,給我隨意尋一把就成,我那老夥計已經斷了。”
“我楓野此生,再無本命劍。”
劍斷人死。
即便是他能複活,可本命劍再也不會回來了。
老者大笑,可卻能從他笑聲中聽出幾分落寞。
宋司遙默默遞出了一柄木劍。
宋聽婉側目。
那是她給阿遙送的。
那時回到雲隱,她給妹妹看了堆在妹妹房間的成山箱子。
都是從前生辰她與父親的積攢的禮物。
“阿姐,我將這把桃木劍給老頭子用,可以嗎。”
在遞出去之前,宋司遙回眸問她阿姐。
宋聽婉自是含笑點頭。
晏山君瞧著眉心一跳,從儲物戒中翻出了一柄名劍。
“雖是桃木劍,但到底是木劍,楓野前輩不如用這柄——”
“不用,我用小丫頭的。”
楓野不在意的揮手,接過了宋司遙遞過來的桃木劍。
左手拎酒,右手持劍。
痛飲一口,劍隨手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暢快暢快。”
宋司遙看不過眼,給老頭施了個除塵訣。
容光煥發的中年人出現在他們眼中。
破爛法衣,卻端的是風流浪客形象。
竟非老者模樣。
楓野得意看了他們一眼,劍尖翻轉,直向宋司遙而來。
“看劍——”
隨後便是二人身形越來越快。
可與宋司遙對打的空隙,楓野還能抽空喝一口酒。
百裡戲江站在師父身後,目瞪口呆,“哇,楓野爺爺比妹妹還要厲害。”
宋聽婉回眸笑瞧他一眼,“這是天才與老了的天才之間的切磋。”
一個歪歪扭扭,看似每一劍都要刺中他的要害,卻總能驚險又遊刃有餘的閃身避開。
一個越打越認真,身上的戰意越來越洶湧。
宋聽婉蹙眉,片刻又鬆了眉神色愉悅。
一旁的晏山君卻已亮起雙眸,恨不得自己也加入切磋。
洞明尊者在一旁涼涼笑道:“彆想了,除了你徒弟,這位前輩不見得會搭理我們。”
晏山君眼也不眨,緊緊瞧著這位前輩的出招,隻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隱隱閃過,已隱隱要頓悟。
一個時辰後。
楓野懶洋洋的甩甩空掉的酒壇,搖搖頭收劍。
而宋司遙與晏山君、洞明尊者,三人原地盤腿入定。
一齊頓悟。
楓野接過宋聽婉重新遞來的一壇酒,挑眉看著不遠處的晏山君與洞明尊者二人。
“倒是便宜了他們。”
楓野仰頭灌酒,倒也不計較。
“走吧小丫頭,他們頓悟,你帶我去找點下酒菜?”
宋聽婉笑著應好。
百裡戲江眼睛亮晶晶的,與他師父一人陪在楓野的一邊。
“楓野爺爺,你咋這麼厲害。”
“您跟我小叔叔誰更厲害啊。”
“那有您在,咱們豈不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早若是您在,妹妹都不用受這麼傷了。”
宋聽婉在一旁含笑,有小徒弟在,都輪不上她插話了。
百裡戲江嘴裡叭叭著,也沒忘領著他們往芙蕖峰外門走。
找吃的對吧,芙蕖峰外門也有。
還是宋聽婉察覺了路線不對,重新帶著這兩人去了問劍宗山下最貴的酒樓。
“咱外門膳堂哪裡不如這了!”
百裡戲江不大高興,他就覺得他們外門膳堂最好吃。
宋聽婉點了點他腦門。
“前輩要下酒菜,咱們膳堂哪來的下酒菜。”
都是些適合弟子們吃的靈膳。
百裡戲江捂著腦門,“好吧,但師父之後有空,一定要去外門瞧瞧那些小弟子們,我都跟他們說好了的。”
“說好什麼了。”宋聽婉挑眉。
楓野在一旁愉快的點了一桌子菜,一邊瞅著兩個晚輩笑。
“也沒啥…”
就是跟他們吹牛,說他得師父寵愛。
他讓師父來,師父一定會給他麵子的。
百裡戲江理直氣壯。
“本來就是嘛,我算準了師父會回去看一眼的。”
他挺著胸抬頭,反正他又沒有說錯。
宋聽婉歎氣,“對對對,還真讓你算準了。”
從前在問劍宗有過這麼一段經曆,如今她的問劍宗弟子牌都沒銷毀,無論是看在妹妹還是宗主的麵子上,她都會去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