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正色沉眸,無數的藥材在空中飛舞。
她揮手之間,神農鼎自空間而出,無限變大。
而椿梧尊者與澤梧仙君見狀,異火竟不在意那些鬼修,轉而向姐妹倆的方向來。
洞明尊者手中凝出冰劍,與異火對峙。
冰火兩重天,最後儘數消散在空中。
椿梧饒有興致的將目光放到了洞明尊者身上,“你竟也到了即將飛升的境界。”
修真界隱藏的實力的修士不少,洞明尊者恰好是其中一個。
洞明尊者謙虛點頭一笑,“要護住問劍宗,總得有相應的實力。”
否則哪能當問劍宗的閉關老祖。
“今日這惡界必然會開,六界終究是要毀滅的,你亦無飛升的機會,不如與我一同聯手創建惡界,為六界闖出一條生路。”
椿梧說得言辭切切,真將自己當作救世主一般,憐憫的看著洞明尊者。
其餘昀天尊上與一眾渡劫期皆不以為然。
“椿梧,你真當我們不知飛升天梯斷裂一事嗎。”
這百年內,天道無數次暗示,他們亦私下聚了無數次。
不解為何整個世界的命運生死,寄托在一個小輩天才身上。
他們聽天意暗自守護天命女,但也在各自想法子。
總不能真坐享其成,將一切交給那幾個百餘歲的孩子。
“惡界不會開。”
昀天尊上負手而來,肯定的與在場所有人人說道。
“你們哪來的自信,即便沒有鬼修獻祭,惡界即將登臨,你們要拿什麼去阻止。”
澤梧忍不住插嘴,明顯傲意十足。
洞明尊者笑起來,“你們真當除了天命女之外的我們不存在嗎。”
談笑間,冰劍與鳳燃掌已過了幾十招。
他拖住了椿梧,澤梧那邊也被幾位渡劫期圍住。
剩下的晏山君等人帶著一幫早就集結好的人,布陣的布陣,畫符的畫符,各拿出看家本事在搗鼓。
試圖集全六界最強的力量,破除惡界降臨。
宋聽婉那邊一圈人護著,宋司遙也放心下來,想到自己的特殊,提劍加入洞明尊者。
一起對付椿梧。
沈酌川緊緊守護在宋聽婉身旁,但目光瞧向晏山君那邊,若有所思。
萬俟寂卻在想,他魔界的人呢,在此刻召來能幫上忙嗎。
目光一掃,又瞧見了散落四處的鬼修們。
修真界不容鬼修。
也無鬼修的大門派。
不如,魔界來接納這數目龐大的鬼修們?
身旁二人各有所思,秦禧緊握防禦偽神器,瞧著自家爹在人群裡忙忙碌碌的。
姑姑與姑父也來了。
她的目光劃過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最後瞧著自己守護的女子。
她的朋友在救萬千鬼修的性命,若能將他們的意識喚回,便有機會徹底掙脫異火的控製。
而婉兒身旁,百裡戲江亦在忙忙碌碌,勤勤懇懇的用神識幫著她師父整理半空的藥材。
秦禧瞧著他難得認真的模樣,微微走神。
但隻是一瞬,又回了神警惕的為婉兒護法。
大家都在為阻止惡界降臨而努力著。
但努力過後,仍有不少重新被異火控製的鬼氣,不受控製的往明暗交界處飛。
宋聽婉用平生最快的煉丹速度,眾目睽睽之下丹成。
女子衣訣翩飛,一大團力量從神農鼎內迎天而去,過了天雷,丹才徹底成型。
她抬眸看向上天。
忽然靈光一閃。
招手喚來沈酌川與各位夥伴。
“丹劫——”
“亦是歸屬天道的力量。”
“浩然正氣的天雷,能否阻止惡界降臨?”
她與阿遙的神識進入天之巔,被彈回來後,她隱隱猜到那兩團古樸的力量是什麼了。
她們抱著的功德上交了。
不知那兩位是如何決斷或是爭鬥的。
反哺給她們的便是無數鬼修脫離異火控製的機會。
這也是她們能抓住的唯一機會。
先將鬼修們救下。
但不知這丹劫天雷,能否利用一番呢。
沈酌川幾人定睛瞧著頻繁閃爍的明暗交界處,在劫雲醞釀之際,閃爍的頻率似乎降低了不少。
“婉兒,那些是幾品丹啊。”秦禧瞧著醞釀得越來越大片的劫雲,有點懵。
百裡戲江忍不住的翹唇,“都是八品,會有三道丹劫,但因為數量太多,每一道或許會有些誇張吧…”
最後那一句,他撓撓頭也有些不確定。
畢竟沒見過師父一次性煉這麼多。
宋聽婉淡笑,“嗯,現在的劫雲是第一道天雷的。”
她感知到,這回並不如從前那般,劫雲一次劈三道雷。
或許是威力不夠?
還是說…
宋聽婉抬眸看向上天,唇角隱隱有些笑意。
還是說天道在借她的勢對付天命的力量。
“那些鬼氣停下了。”沈酌川緊盯著劫雲附近的鬼氣。
“看來丹劫有用。”
宋聽婉莞爾,心中盤算著這三道天雷夠不夠。
不夠的話她需不需要當場再煉一些丹藥,引天雷。
沈酌川看出她的想法,在這局勢中難得輕笑一聲:“這第一道天雷還未醞釀成功,氣息已經很恐怖了,我估摸著夠了。”
宋聽婉這才打消想法,但還是備好了靈植,若是不夠她再煉。
劫雲越來越恐怖,各方人馬皆停了下來。
連在打架的椿梧與洞明尊者都停了手,一齊仰頭看向頭頂劫雲。
“這丹劫…竟能影響惡界登臨的速度…”椿梧微愣,有些慌張了。
而一旁看戲的炎淵惡人們嘖了一聲,“還得看咱們的。”
炎淵牢獄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十幾個邪祟哼笑著,隨後各顯神通。
有個邪氣的血人,漫不經心的抓了周圍的修士,享受的飲血吸食靈氣。
吸食的同時,幾位修士的身體迅速癟了下去。
最後隻剩下皮與枯骨被丟棄在一旁。
“師父!那邊——”
百裡戲江拽著宋聽婉的胳膊,急急忙忙的揮手落下丹霧。
但生機早已儘失,丹霧落下沒有一絲的反應。
宋聽婉皺眉,輕聲道:“沒用了。”
那血人再次抓了數位修士,不過這次不再這麼順利了。
方才惡界與劫雲吸引了眾人視線,才被他們傷了人。
這回,宋聽婉身旁的部分渡劫期悄然離開。
晏山君沉聲:“結陣。”
雲謙等弟子持劍而起,將從炎淵出來的惡人們圍住。
隨後,隨著弟子與長老們一致的劍招,問劍宗劍陣將惡人們困在其中。
隻是…囚了萬年的惡人並不是這麼好對付的。
實力不夠或是不夠心狠的,早便死在牢獄之中,被他們分食。
剩下這些,宛如養蠱一般,都是蠱王。
眾人都打作一團,與此同時,宋司遙將他們之前用留影石錄下的畫麵當眾放出。
梧桐山屍橫遍野的畫麵、將修士的魂魄生生抽出,灼燒記憶煉成鬼修的畫麵。
那些屍體中,甚至許多消失的天之驕子。
是澤梧嫉妒騙回來的那些人。
無數人暴起,是橫死那部分人的雙親與朋友。
椿梧父子倆輕易躲開,但打鬥不停,傷亡不斷。
百裡戲江與逢春丹派的人在其中忙壞了。
宋聽婉卻還在原地,等待著渡丹劫。
六界眾人,從未見過遮天蔽日的劫雲。
這堪比飛升渡劫的劫雲了吧。
枕眠尊者每一次出手,都讓他們這些人再次震驚。
也讓無數丹修興奮至極。
沈酌川與晏山君等人卻更在意惡界。
劫雲擴大的速度越來越慢,劫雲內電閃雷鳴,天雷的威壓也越來越重,隨著醞釀的速度,劫雲之下所有人不知何時停了手。
似有什麼不可言說的存在,正藏在劫雲中悄然看著他們。
一切無處遁形。
宋聽婉姐妹倆並肩,直直看向劫雲。
她們竟由心而生的親近。
宋聽婉彎唇,明顯發現在祂窺視後,閃爍欲出的惡界老實的重新藏了起來。
閃都不敢閃了。
那一半暗下去的天空,緩緩重歸晴朗。
澤梧身上的白衣早已沾滿自己的血,他艱難用劍撐著走到父親身旁。
“這下該怎麼辦父親,祂不是說會助惡界降臨嗎,怎會如此!”
為了開辟新的世界,他連在修真界偽裝好幾百年的好名聲都丟了。
若是惡界不開,祂不保他們…
澤梧麵色難看,根本不敢想他們父子倆的下場。
椿梧尊者亦是麵色難看。
“彆急,還有辦法開啟惡界。”
“什麼辦法——”
父子倆的交談聲被落下如天柱一般的天雷掩蓋。
宋聽婉雙手往丹鼎的方向輸送靈氣,第一道天雷對她來說還能接受。
瞧著恐怖,實際上她沒感受到什麼威壓。
宋聽婉分神瞧了一眼周圍的渡劫期們,似乎大家都在抵抗著什麼力量一般。
她心中了然,自己被天道優待了。
如此大威力的丹劫,落下卻不痛不癢的。
三道恐怖的,前所未有的丹劫劈完。
那些惡人死死趴在地上,被天雷的正氣壓得毫無反抗之力。
“天恩浩蕩,肅清六界邪祟。”
晏山君高喊,以他為首,眾人朝緩緩散去的劫雲方向拜了拜。
眾人看不見的信仰之力,一絲一絲的往天上飄去。
宋聽婉回首,看著不知在計劃什麼的椿梧父子倆。
素手翻轉。
神農鼎中源源不斷的丹霧飄向四處。
丹香襲人。
卷過每一個人的身上。
消耗的靈氣與傷皆恢複。
而無知無覺也沒有被異火再次控製的鬼氣,在丹霧落下之後鬼氣變形了好一會。
眾人隻見鬼氣亂竄飄蕩。
但慢慢的,越來越多的鬼氣凝結成了生前的樣子。
在他們記起自己是誰之前,隻能當一團沒有腦子的鬼氣。
能凝結人形,才是真的撿回了一條命。
比從前慢慢用丹藥一點一點恢複記憶的巫淩還要幸運。
有親人失而複得喜極而泣,有人激動的雀躍著好友撿回一條小命。
而剩下的丹霧,宋聽婉抬了抬手,儘數飛入那些異火控製的鬼修之中。
臂間的驚鴻不斷的飛舞,襯得她真如仙一般麵露溫柔。
“異火已燒毀的記憶,竟還能恢複嗎。”椿梧尊者怔然看著無數凝結人形的鬼修,忽然朝宋聽婉撲去。
他之前覺著巫乾是因為飛升期的強大,而留存了一些記憶,可那麼多的修士都恢複了記憶,那便是她真能恢複鬼修的記憶。
“尊者,枕眠尊者,求您救救我的妻子。”
這一突變,讓無數人吃驚。
包括澤梧。
他的…娘親?
從小到大,父親從未提過的娘親。
澤梧難得露出了茫然神色。
椿梧卻笑得一臉討好諂媚。
“我的妻子、我的妻子與您真的很像,她也是一位丹修,溫柔善良,似乎對世間一切都有一顆包容的心。”
“所以、她才會被那烏雞王所害——”
提起妻子,椿梧恍惚反應過來,已是好幾千年前的事了。
他對仇恨與對修為的渴望,早已超越了對妻子的懷念。
椿梧尊者忽的一怔。
宋聽婉身前擋了數十位的渡劫期,沈酌川與妹妹守在她的身側,裡三層外三層的,椿梧連靠近都做不到。
她看出椿梧的茫然,忽而輕聲開口:“你的妻子,已經亡故很多年了嗎。”
椿梧尊者僵硬在原地,攤開握拳的手心。
燃起的異火中,有一絲鬼氣格外惹眼。
萬俟寂等人防備的看著他的動作,很茫然為何椿梧尊者忽然變成這樣。
椿梧尊者往後踉蹌了兩步。
手中的異火退去,唯獨那一抹鬼氣緩緩的變大。
“我、竟將她都給忘了。”
枕眠尊者不可思議又懷念的看著手心的鬼氣,緩緩的,又看向了巫乾。
巫乾凝成了人形,淡淡的用空洞的眼眶朝向他的方向。
“椿梧,自從你去星淵回來後,你便不像你了。”
“到底是人性,還是星淵影響,我想你心裡應該有答案。”
“你該死,也該為這梧桐山與你做過的惡,付出代價。”
他冷言開口。
卻讓在場許多老東西變了臉色。
他們之中,大半的人在千年前都去星淵加固過封印。
洞明尊者更是無聲的給了晏山君一個眼神。
晏山君不動聲色頷首。
在這件事後,他會與宋聽婉商議煉製星淵丹之事。
煉丹所需的一切,都從問劍宗出。
椿梧尊者身上的氣息淩亂了好一陣。
最終他苦笑,“或許我本就是這麼一個人,星淵放大了我的惡麵罷了。”
宋聽婉若有所思的瞧著他,椿梧尊者忽然的轉變,是否與她方才的丹霧有關?
她喚起了鬼修的記憶。
也喚起了椿梧尊者被星淵影響之前的記憶?
“正好還剩下——”
“啊!”
宋聽婉剛開口。
椿梧尊者身後,澤梧仙君麵不改色將劍捅入父親的靈台。
在椿梧握緊了手中鬼氣,不可置信的回頭時,澤梧聳了聳肩。
“父親,你怎能求饒呢,您方才說的法子很好,但遺憾的是——”
“不能帶上您了,異火我也笑納了。”
澤梧仙君伸手,將最核心的異火從父親的手心搶了過來。
與此同時,他揮手,將老實下來潛伏的惡人們一把火燒了。
“啊——”
“你個小東西,說好了合作居然敢背刺你爺爺!”
“老子要殺了你!”
惡人們身上裹著異火,澤梧笑得如從前一般溫潤,蹲下替他父親合上了眼。
至於魂魄,他不打算抽離,也沒打算給父親再活下來的機會。
異火將父親與他那個據說是娘親的鬼氣,一同燒去。
而想阻止這一切的宋聽婉等人,都被星淵之力攔在了外麵。
原來在澤梧動手捅他父親之前,就丟出了一塊拳頭大的星淵凝石。
“不好,星淵結界鬆動——”
晏山君麵色一變,與眾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