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林山村落。
宋司遙飄出來時很是迷茫。
還真是不知哪家的地窖。
小院破敗,但收拾得還算齊整。
還是清晨的模樣,小院靜悄悄的。
宋司遙無聲躲藏著。
魂魄無形,她藏在了一個空的酒缸裡。
既知曉此村都是陰魂,那便不可能隨意在外遊蕩。
先瞧瞧情況。
沒一會,有間屋子的門吱呀一聲響,先走出來的是她師父晏山君的模樣。
女性化的捶了捶腰,不滿的嘟囔:“哎呦,要是再等等就好了,那隻狐狸的身體也比男人的身體好啊。”
隨後,這鬼頂著晏山君的模樣,凶巴巴的敲了敲院子裡其他的房門。
“起來了!臭丫頭起來伺候老娘!”
一嗓子的男聲,宋司遙頭疼的揉了揉耳朵,第一次聽見她師父的嗓音如此尖銳高昂。
“我起來了起來了,娘…”
有一問劍宗女修模樣的人衝出來,劍修的背第一次這般的彎下去,卑微的去打水。
頂著晏山君軀殼的鬼嫉妒的看了一眼,雖然修為不高但軀殼年輕漂亮,她最初就想要這副身體,但老頭子說了,在外邊修為比模樣重要。
眼看養女去打水伺候她洗臉後,又去廚房做早飯,老東西又和藹的敲了敲隔壁的房門。
“崽崽,起床嘍。”
那聲音,簡直溫柔了不止一點。
那邊打水的鬼眼裡藏著怨恨,低眉順眼的繼續乾活。
“吵什麼吵,我還要繼續睡!”
這聲音…
酒壇裡的宋司遙瞬間抬了眸。
是她的身體。
魂魄似也察覺到了,下意識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晃動著。
是魂魄與自身的牽引。
但現在不是時候。
宋司遙沉了眼,屏息低調的繼續潛藏。
她得找個機會去尋巫淩。
隨後她便瞧見了這家人所占的軀殼。
這家的父親占了沈酌川的身體,母親占晏山君,兒子占的她,那養女用的問劍宗很優秀的一位女修的身體。
據說鬼是不必用飯的,但是他們不懂得修煉,雖然不餓但根據他們生前的記憶需要吃飯。
吃飯時那些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裡。
他們聊到了拜祭山神,言語皆是向往與信仰。
似乎拜祭之後就能脫離此處。
“感謝山神賜予我們陣法,咱們終於能走出這個鬼地方了。”
“我要出去娶個漂亮媳婦!爹你給我換個身體,我不要女的身體!”
“彆鬨崽崽,修真界無所不能,到時候給你換個性彆就是了,這軀殼山神大人說天賦異稟,萬裡挑一!”
宋司遙黑了臉,在瞧見柴火堆旁的離光顫顫巍巍飛出來,劍尖指向她所在的方向跌落在地時,靈魂中的戰意瘋狂燃燒。
但她忍了。
這麼多人等著她救。
阿姐師父他們都在裡麵。
吃飽喝足走出來的一家人,疑惑的看了一眼院子中央的離光,嫌棄的將它隨手丟回柴火堆旁邊。
離光身上,阿姐送的昂貴劍穗早就被貪婪的一家人摘下收了起來,如今光禿禿的一柄劍,被丟在柴火堆旁邊蒙塵。
宋司遙氣憤,但卻不解。
神器有靈。
即便是她被剝離魂魄,它也不該虛弱至此。
此刻便像是沒了劍靈那般被丟在地下,黯淡無光。
這地方,怪異無比。
宋司遙更警惕了些,本是要等機會從這小院溜走,沒等來機會,卻等到了白霧挾一人而來。
白霧遮麵,聲音雌雄莫辨。
降落至一家人麵前。
“吾乃山神使者,前來提一魂。”
白霧雖由這家的男人,也就是此村的村長操控,但平日都與幾位族長與德高望重的長輩商議才動。
他們也知道,這白霧格外的有自己的想法,偶爾他們的操控會失敗。
白霧送使者而來,村長趕緊拉著一家人跪下。
“拜見使者大人,您請您請。”
來人未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他家地窖。
村長一家詫異極了,怪不得這是使者呢,都不用他們領路。
從那位使者出現的一刻,宋司遙屏息收回神識,隻憑耳目去聽。
白霧詭異,她不能被發現。
提一個魂魄?要帶走誰。
宋司遙莫名有些緊張。
地窖的方向有些竊竊私語。
還有那雌雄莫辨的冷哼。
“轟隆隆——”
桌椅房屋崩塌的聲音。
“嗬,還想跟上來,給我滾回去。”
宋司遙聽見山神使者的冷笑,還有她阿姐驚呼的小心。
似乎打起來了。
那家村民的驚呼響起,頃刻間打鬥殃及她藏身的酒壇。
宋司遙瞬間飄出來,猛的往那邊趕。
“嗬,不知好歹。”
她趕到時,白霧已將阿姐與阿寂、沈酌川捆起來,山神使者笑了一聲,隨後與她麵麵相覷。
“呦,不愧是天命女,何時逃出來的。”
白霧倏然出手,宋司遙依靠平日身法驚險閃躲。
“本想讓你們與那群螻蟻一塊死,看來得先送你們上路了。”
山神使者故作惋惜的一歎,將宋聽婉單獨拎出來,隨後一抬手,白霧包裹宋司遙將其丟到萬俟寂與沈酌川身旁,三人被捂著嘴怒視使者。
白霧收緊試圖將他們的魂魄捏碎的那一刻,宋聽婉倏然開口。
“…澤梧。”
山神使者一頓,隨後捏碎他們魂魄的白霧更凶悍了幾分。
宋聽婉便知她猜對了。
丹霧隨她心念落下。
除她之外的三人掙開白霧,修為化劍襲來。
房頂都穿了。
宋聽婉趁機遠離打鬥中心。
原本的一家四口頂著她無比熟悉的身體,看著成了廢墟的房子心疼怒罵著。
她沉沉盯著他們。
她得去找自己的身體了。
魂魄能帶的丹藥還是不夠齊全。
若能驅除鬼魂,他們魂歸體,戰力破界,再強大的法陣也沒辦法捆住他們。
也不知巫淩在何處。
“婉兒。”
黑沉沉的鬼氣倏然出現在耳畔。
熟悉的稱呼。
宋聽婉驚喜回眸,甚至來不及打招呼,鬼氣不知從何處運來她的身體。
鬼氣托著到她眼前,隨後鬼氣頂替了她的魂魄被捆著,宋聽婉毫不猶豫重歸身體。
意識重回,有一絲不太適應的感覺。
但此刻來不及思考這麼多,宋聽婉迅速翻找丹藥,將驅鬼丹砸到了幾個村民身上。
鬼魂們頂著他們的身體,即便是能調動修為能看清丹藥砸過來,但意識跟不上,沒來得及躲避丹藥便炸開化霧落到他們身上。
明明是很清香的丹藥味,他們卻麵色一變如臨大敵,魂魄扭曲被驅逐著讓他們離開。
頂著晏山君身體的村子反應過來,白霧包裹住自身與家人,死活不讓自己的魂魄離開。
硬生生按住了。
宋聽婉皺眉。
還能這樣。
她詢問般看向巫淩,對鬼魂一道她了解有些淺顯,若巫淩也沒辦法,那她隻能掏一堆寶貝一樣一樣的試了。
巫淩化成人形站在她身旁,鬼氣強大的威壓猛的大開。
宋聽婉想起來破空丹。
她製止了巫淩,先將破空丹遞了出去。
鬼氣蕩漾了一下,“這就是你說能破境界的丹藥?”
宋聽婉笑著頷首,“你快服下,想必是原地突破,屆時引來天雷,惡鬼退避,或許能幫上忙。”
巫淩可是正經鬼修,能得天道認可的才有天雷。
天雷為正,搶占人身體的鬼魂們哪敢靠近。
巫淩瞥了一眼那邊打鬥中心的山神使者,重重點頭。
婉兒方才喚澤梧,他的反應他可是看見了的。
突破至渡劫。
去尋爹飛升失敗的真相。
巫淩鄭重的吞下丹藥,隨後天雷沉悶的聚集在歸林山上空。
山神使者麵色一變,扭頭惡狠狠的瞪了宋聽婉一眼,隨後震驚的瞪大眼。
他被萬俟寂與沈酌川兩個渡劫期纏著,宋司遙不似渡劫戰意卻洶湧,在陣法內修為被限製成這樣了,宋司遙卻越打越凶,讓他險些招架不住。
他還在嫉妒宋司遙的天賦,聽聞天雷一扭頭,卻發現宋聽婉不知怎麼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了。
她那一手丹藥與底牌…
山神使者調動白霧,將自身裹得更緊了些,宋司遙的攻擊被白霧擋下,氣得她修為化的劍都在燃燒。
“再來!”
對方卻不欲再與她糾纏,反手白霧壓下,試圖將他們拖入地窖中。
顯然不打算再繼續殺他們。
幾人掙紮,使者沒理會,隻是看著天際的悶雷躍躍欲試的打算劈下來,眼神狠戾的死死盯著宋聽婉,白霧托他而起,白霧再一卷,欲將宋聽婉也帶走。
宋聽婉冷笑一聲,將儲存晏山君與另幾位渡劫期大能的靈玉牌甩出,氣勢強悍的劍招與佛光大盛,驚險的將白霧驅散。
自然,身旁的廢墟也瞬間成了殘渣。
宋司遙幾人趁著佛光,飄至阿姐身後。
那幾位搶占身體的鬼亦被佛光灼傷,白霧散去那瞬間被身體排異擠了出去。
宋司遙與沈酌川看準了機會,立即飄回去搶回身體。
萬俟寂迷茫了一下,隨後穩穩站在婉兒旁邊,守護著她與另兩個還在俯身回自己身體的兩個夥伴。
山神使者皺了眉,防備的看著天雷,又舍不得放過宋聽婉。
冷笑一聲後,天雷劈下來,使者白霧包裹著逃走。
與此同時,宋司遙與沈酌川起身,瞧著使者消失的方向,總覺著事情還沒完。
果然,下一瞬鬼影重重,村長喚了村子裡的人,白霧護在他們周圍,陰氣的濃度達到了一個頂峰。
隻是,雷劫範圍太大,沒有魂魄敢靠近。
宋司遙趕緊將師父的身體與同門師姐的身體扶到一旁,宋聽婉與沈酌川、阿寂對視,“先將地窖打開。”
幾人點頭。
在雷劫的範圍中試圖打開地窖。
宋司遙召回離光,離光委屈的嗡嗡了兩聲,知道此刻不是訴苦的時候,嗡了兩下光芒大震將灰塵抖落,隨後砍向地窖入口。
沈酌川亦然,但在離光與他的槍,還有驚鴻的加持下,三把神器的加持依舊撬不開地窖。
甚至在天雷之下,白霧死死吸附在地窖入口,雷劫的力量將它震開,卻會從裡邊的空間溢出更多的白霧重新護住入口。
“快,等天雷過一定要攔住他們!祭品不能丟!否則山神大人會降下責罰!”村長陰沉著臉,沒有腳懸浮在一眾村民麵前。
在其中,阿寂他們的身體都被鬼附身占用。
“他們還偷走了那具貌美的身體,那可是我女兒選定的,村長你可要替我們將它重新奪回來啊。”
村長不悅的看那個婦女一眼,沒看見他與家人的身體都丟了嗎,要有身體他家要先用。
否則祭拜山神之後,他們都會消散的。
村長目光閃了閃,沒與村民們說此事。
“待會山神所賜的白霧會保護你們,有身體的都用他們的力量,沒有身體的躲在後麵。”
村民們紛紛應下來。
而村長不顧老妻與兒子抱怨的聲音,殺氣騰騰的盯著地窖旁的幾個人。
都怪他們,他的身體被奪了。
又要費勁找一具。
地窖也絕不能被打開,若是祭品沒了,山神會責罰。
他不想消散在世間。
“待會天雷過,不要管那個冒黑氣的鬼,衝過去,守住地窖。”
“好的村長。”
沒多久,最後一道雷劫劈下來。
巫淩渾身舒坦的從鬼氣中走出來,威壓重得將在場的魂魄壓得有些魂散。
萬俟寂嘶了一聲,默默喚了一聲巫淩。
咋還不分敵我了。
巫淩歉意的頷首,揮手之間,萬俟寂身上被他渡劫期的鬼氣籠罩,不適感瞬間消失。
於此同時,宋聽婉幾人疲憊的停了動作。
連渡劫期的靈玉牌都砸不開這門。
各種神器寶貝,偏門的東西,隻要威力足夠的也都用了。
撬不開啊。
他們剛憤悶的歎一口氣,村民們便目的很強的衝了過來。
其中最惹眼的便是用萬俟寂身體使出的那股魔氣。
萬俟寂眸光一淩,氣惱的失笑,“我來對付我的身體。”
話很奇怪,但他先衝了。
宋司遙低笑一聲,勾著唇緊隨其後。
沈酌川沒動,站在宋聽婉身旁護著她。
但兩人被迫遠離了地窖。
他們在想法子對付占了修士身體的村民們,宋聽婉忽然意有所感的回頭。
地窖那處依舊如常,白霧縈繞,沒有一絲縫隙。
其餘人也默契的察覺到什麼,但看過去什麼也沒有。
仿佛方才靈氣一閃是錯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