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無奈,隻得順從,問道:“叫詹禦醫來給你看看?”
紹楨搖頭:“一點小事情,大驚小怪的,叫彆人笑話。春困夏乏,應該隻是今年厲害了些。”
太子拿了她午睡前看的書,紹楨也懶得再奪回,起身從案上取了《益古演段》來看。
路過他身邊的時候,輕輕鬆鬆就被伸手順走了。
紹楨起床氣已經過去,沒什麼脾氣,隻是不解道:“你又想看這本了?”
太子搖頭:“彆看了,一會兒就到晚飯時辰,陪我坐著說說話。”
“好吧,”張紹楨重新坐回錦杌,隨口道,“今日應是淑妃的六皇子滿月?你去鹹福宮吃酒了?”
太子笑道:“父皇不在宮裡,我算是外男,怎麼能去禁內?是小六的乳娘抱了來端本宮給我看的。”
紹楨覺得身上沒力氣,便靠著床欄說話:“她兒子怎麼樣?好看嗎?跟我爹像不像?”
“那麼小的孩子,哪裡看得出來相貌。倒是健壯得很,”太子稱奇,“出生就有八斤重,滿月了更是沉手,他乳娘抱給我的時候,差點沒接穩,將那乳娘嚇得好歹。”
紹楨笑道:“你要是真摔了淑妃她兒子,這大半年披星戴月掙來的好名聲就全完了,等皇上回紫禁城,淑妃再吹吹枕邊風,保不齊要去宮正司走一趟。”
太子怕她摔了,攔腰摟過來,抵著她的額頭笑道:“你就這麼咒我?一點也不心疼?”
紹楨笑嘻嘻地捶他肩膀:“不心疼,等你真挨了板子我再心疼。”
太子歎道:“好吧,你不心疼我,我也沒辦法,隻好賣力伺候你了。我喂你吃葡萄好不好?”
紹楨用力點頭:“好啊!”
太子於是從碧玉蓮葉盤中摘了顆葡萄往她嘴裡塞,等她一無所知地張口吃了,才低頭從她嘴裡搶過來,吃完也不出去,手上微微用勁,固定住她的下頜親吻,好半天才放開。笑得十分可惡:“還吃嗎?”
紹楨被親得麵紅耳赤,氣喘籲籲地瞪了他一眼:“不吃!你再也彆想喂我東西了!”
太子成功被威脅住,連忙抱她過來,坐在自己的膝蓋上,不住地哄勸。
紹楨才麵色轉霽,裝模作樣道:“嗯,要我原諒你,也不是不行。”
太子配合道:“好姑娘,但凡我做得到,隨你使喚。”
張紹楨大笑道:“好外甥,你叫聲姨媽來我聽聽?”見太子愣在當場,更加得意:“淑妃雖然和我不睦,卻還是我同父長姊,六皇子就是我外甥,你是他三哥,怎麼不叫我一聲小姨媽?”
她眉目舒展,笑眼彎彎,頰邊甚至有兩隻不明顯的梨渦,生動極了。太子滿心憐愛,又是忍俊不禁,一邊親她的梨渦,一邊揉她後腰上的軟肉,毫無半點威儀道:“好大的膽子,敢排揎起我了。”
紹楨禁不住癢,連聲求饒:“我不敢了,哈哈哈,你彆弄我了!”
太子才停手,還在親她的臉頰,笑道:“那你要叫我什麼?”
紹楨大聲道:“朱載詵!”
太子搖頭,作勢又要揉她,紹楨左扭右扭,邊笑邊道:“我知道了!你想我叫你哥哥!好哥哥,饒了我吧!”
太子一怔,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怪模怪樣的,倒是好聽。再來一句。”
紹楨故意放軟語氣,用揚州的江南口音甜聲喚:“哥哥,三哥哥,饒了你楨妹妹吧。”
太子忍不住用力親了她一口:“這不是你小時候的口音嗎?我當你早改過來了。”
紹楨大笑著躲開:“我就知道你喜歡,我從你收來的《品花寶鑒》上看的。你說,什麼時候有的心思?”
太子笑道:“我對你說了,你敢聽嗎?”
紹楨央求道:“我敢聽,你說吧!好不好?”
太子隻好道:“我是逗你的,我也記不得了。咱們從小在一塊,這哪裡說得清?”
紹楨看看他的神情,隻好作罷,輕哼了一聲。
太子便為她整理散亂的汗衫和發髻。
紹楨原本乖乖地任他擺弄,忽然捂著鼻子往後退,擰眉道:“哎呀,你是不是抱了你弟弟,沒換衣服就從宮裡過來了?一股奶味兒!”
“我哪裡敢這麼輕慢你,”太子也聞了聞自己的衣袖,“是在宮中沐浴過,又換了衣服來的。怎麼還會有味道。”
他來了這麼久,紹楨還是剛剛才聞到,也疑心是自己鼻子作怪,半信半疑地放下手,那怪味卻異常清晰起來,忍不住站起,捂著鼻子走遠了一些:“不行,我真的聞得到。要不你去前麵再換件衣服吧,最好再洗個澡。快去!”
太子見她這麼回避,摸了摸鼻子隻好起身:“好吧。那你等我一起用晚膳。”
紹楨連連點頭:“嗯嗯!”
太子怕又招惹她,繞了遠路出堂屋,陳斐就在外麵守著,見他出來便跟上。
太子步伐很快,走到花園門邊時卻腳步一頓,望了望天,吩咐道:“你現在出府,去叫詹禦醫過來。必須是他本人。”
陳斐二話不說,領命而去。
……
夏天的晚飯清淡點為好,膳桌擺在窗下。鬆仁燒豆腐、木耳炒豆芽、蓬蒿羹、糖醋芹菜、紅棗建蓮粥……擺了一整張桌子,全是素菜。
紹楨讓人把窗戶打開,上麵用雨過天晴色的軟煙羅糊了窗紗。堂屋裡又掛著大片大片的鮫綃帳。水池邊雖總是很多蚊蠅,卻飛不進來,傍晚涼風習習,吹進來很舒服。
太子給她盛了一碗小糯米湯圓,紹楨卻沒什麼胃口,坐下來慢慢喝,過了一會兒就有些睜不開眼,一邊舀著湯圓往嘴裡送,一邊輕聲嘟囔道:“都怪你剛才不讓我睡,現在我連飯都沒精神吃。”
太子看她頭一點一點的快低到碗裡去,就跟讀書時打瞌睡一樣,放下湯匙走到她身邊,捧起她的臉觀察,見麵色紅潤,倒沒什麼不妥,笑道:“那就不吃了吧,抱你去睡一會兒?”
紹楨已經閉上眼睛,微微點頭,雙手不自覺環住他的脖子,被攔腰抱起,身體晃悠悠地騰空了一會兒,便到了床上,身體隔著汗衫觸到涼絲絲的冰簟,她臉上露出微笑,往裡翻了個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