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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二章-騎驢老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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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眾人近乎逃離般向著林深處躍去,若論輕功,上官等人到底是知天境上的高手,身形極快,可左右各挎著昏厥的襤褸衣衫少年,自然有所拖累,王悅兒等人則是更慢,張、吳二人雖慢,倒尚能自保,兩人架著病懨懨的公子,快步前奔,一時間,眾人皆顯慌亂...

霖兒被封住的穴道早已解開,此時正身背青衫劍匣,架起青衫少年,緊隨眾人一並撤離,非是上官等人不願相助,而是碧衣少女執意如此。

見這碧衣少女提防眾人的模樣,老者深知她對青衫少年情意深重,也知她是將少年受傷儘數怪罪到了自己等人頭上,但眼下無暇解釋許多,隻得示意上官將青衫少年托付於她。

儘管滿頭秀發散亂額前,因劍匣與青衫少年身軀沉重,令碧衣少女香汗淋漓,早被雨水浸透的衣衫揉合了汗水,緊緊貼在略顯凹凸的身軀,但為保青衫性命,碧衣少女依舊銀牙緊咬,緊隨前方眾人。

短短一刻,眾人已退出林間數丈之距,但傳入耳中的巨大轟鳴與灼熱之感,令眾人無不知曉,危機就在身後。

且不論兩大宗師交手結果如何,隻論真氣餘威,激蕩追來,直將張、吳二人壯碩身形直接掀翻,而後其勢不停,直衝向其餘眾人...如若如此下去,恐怕不待眾人脫離危險,已要儘數命喪宗師交手餘威之下。

本是攜老者行於最前的上官人言,似也察覺到,稍稍側目,正感受到身旁老者肯定目光,隨即停下向前躍起之勢,將老者扶於一樹旁,隨即翻身後躍,一刻未停,急切開口:“悅兒,護住先生。”

鶴氅身形幾化殘影,向著被掀翻在地的張、吳二人而去,其聲未停,非是說給老者,而是說給此前緊隨自己的錦衣三人。

“若不出手,怕都走不了!”

果不其然,上官之聲入耳,錦衣三人齊止身形,來不及開口交談,相視一眼,就已知曉那身穿鶴氅的瘋癲漢子所言不錯,如是這樣逃下去,即便三人能逃出宗師交手餘波範圍,恐也要身受重傷,與其這般,不如回身與那鶴氅漢子聯手應對,或有機會全身而退。

定下心思,三人不約而同,齊身折返,縱躍之間,就已抵鶴氅男子身旁,見鶴場男子已然出手,錦衣三人亦是運轉周身內力,共同出手...四位知天境上高手,齊運周身內力,終是堪堪抵禦住洶湧襲來的宗師交手餘波。

碧衣少女雖比張、吳二人武境稍高,但她終歸隻有登堂武境,即便四大知天高手聯手抵禦住了大半餘威,可襲入的些許,卻依舊難當,眼見餘波真氣以肉眼可見之勢襲來,顧不得其他,忙是翻身,緊攬青衫身軀,欲以自身幫他抵住致命一擊。

此事碧衣少女心中,早將此前雜亂心事拋諸腦後,腦海中隻不斷閃過柳莊內時青衫的奮不顧身,慕容穀內的舍命相護,此刻就算為他而死,少女亦是無悔...

誰人不懼死,唯情可忘生。

杏眸緊閉,貼在青衫少年胸膛,感受餘波襲來,仿佛時間都已停滯...忘卻了一切,心兒高懸,以至自己身軀被一手臂緊攬而起,也未察覺,直至負於身後的劍匣開合之聲入耳,方才回過神來。

睜開雙目,入得杏眸的,是熟悉的青衫,還有帶給人希冀的月光...青衫少年不知何時已然蘇醒,正將自己緊攬入懷,手中長劍散發出淡淡月光,如有斬開萬物之勢,將襲來的宗師餘威儘數抵擋。

麵龐依舊俊朗,隻不過因中毒而略顯蒼白,但那雙微帶疲倦的眸中閃爍著點點星光,而那星光之下,則滿堅定...

是踐行對唐九‘護住唐氏公子’諾言之堅定,是護住心生親切老者之堅定,是護住好友小傑性命之堅定,更是護住懷中心愛姑娘之堅定...

林深之地,眾人竭力抵擋之景,暫且不提,卻說林中全力一擊後的兩大宗師。

此時林中,如同煉獄,二十丈內,一切儘焚,樹木皆燃,發出‘嗶啵’燃燒之聲,即便此前被雨水澆透,尚且泥濘之地,也早在烈火炙烤之下,化作乾涸之土,觸之即碎,而此前木屋也好、馬車也罷,早已化作一捧黑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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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交手已畢的兩大宗師,已是錯身數丈,背身而立...

勁衫鬥笠,儘展宗師之威,手中唐劍劍身之上,隨劍招施儘,烈火已熄,鬥笠之下雙目中的怒火也已稍稍消止,轉而替代的則是深深疲倦之色...未曾回首,勁衫身形忽顫,一抹殷紅在烈火之中,不甚明顯,但當顆顆血珠砸落足下乾涸之土,濺射開來,發出‘呲啦’聲響,才令人矚目。

順延血珠墜落之地,上移視線,終才發現,正是唐九唇角溢出的鮮血,不住滑落,順延麵頰,直至下頜,彙聚成滴而落,這位棄毒習劍的宗師,竟在適才交手一擊下,受傷嘔出血來,足見兩人交手,已儘全力...

許是受傷不輕,在無力維持掌中熔半指銅劍而成之唐劍,隨口中溢出的鮮血愈多,唐劍也發出刺眼之光,仿佛烈火再度湧於劍身之中,數息之後,那柄將二十丈之地儘化煉獄的唐劍,如合久必分的天下大勢一般,再度分離,化為數十柄半指銅劍繞身而起,片刻之後,鑽入其斜係寬袖之中...

沒了唐劍支撐,唐九虛弱之身,再無法凝立,單膝一跪,堪堪穩住身形不倒,不過垂首之際,唐九虛弱唇角卻緩緩上翹,微微回首,餘光向身後瞥去...

煉獄之中,佝僂如獄中惡鬼,周身衣衫早已在烈火焚燒下燃儘,唯剩下些許殘破衣料,遮擋身上要害之處,不至於讓這位宗師顏麵儘失。

不僅衣衫,佝僂此前遮擋麵容的亂發,也已燃儘,周身皮膚已呈炭黑之色,皮肉也在烈火焚燒之下,一片焦黑,仿佛整個人掉入岩漿之中,被烈火焚燒一般,而其胸口,一處劍傷,貫穿前胸,許是烈火焚燒之因,已流出血來。

奇怪的是,換做常人,即便不花做黑灰一捧,也早已身亡,偏偏此人,受得如此重傷,卻還屹立如前,雖腰還佝僂,但那雙眼睛卻是明亮,於此二十丈煉獄之地,格格不入,恰在唐九跪地之時,焦炭一般佝僂之人,漆黑雙唇微啟。

“有此一招...謫仙之下,無敵矣...”

聽得此人開口輕言,單膝跪地的唐九,麵色驟變,自己劍勢儘出,重創此人,眼看他已化作焦炭,卻不曾想,他還能開口稱讚自己劍招,這說明他還有餘力。

驟然回首,唐九目中盛滿驚色,當年北上之時,曾也挑戰天下高手,為何從未聽聞此人名聲,受自己全力一擊,竟還能如此,難不成此人已踏入那人間至高武境了不成...不對,如他已是謫仙之境,又怎會避不開自己適才那劍...

一時間,百念糾葛,這位南唐宗師,已然心思大亂,眼神無主之時,忽想起適才交手細節,想到交手一瞬,自己看到的一物。

那是一枚溜圓器物,外表光滑,尋常人看出不絲毫端倪,但對唐九來說,細想一番,驚得從單膝跪地直接彈起身來,直直望向那焦如黑炭的佝僂背影...

煉獄之地,宗師交手已畢,但林深之處,餘威未儘,四位知天高手苦苦支撐,還有那王悅兒勉力護住毫無內力傍身的老者與唐氏公子,青衫少年則是勉力控住掌中那柄月光長劍,緊攬懷中碧衣,依仗神兵抵擋宗師餘威。

過不片刻,四位知天境中,內力修為最弱的青石,已是麵色煞白,在全力抵擋須臾之後,終是嘔血癱軟而倒,本是四人均分抵擋之勢,隨著少了一人,剩下三人,壓力驟增。

錦衣不得不再出琉璃劍來,橫劍身前,憑神兵尚能支撐,而身旁王顏,錦衣寬袖已被那餘威所化,碎成齏粉,散入林中。

儘管三人勉力抵擋,可還是無法儘數將宗師餘威擋下,青衫護住碧衣少女,動彈不得,眼看餘威即將波及眾人身後,不通武境的老者與唐氏公子之時,林深之處卻傳‘叮當、叮當’的清脆鈴聲...

說來詭異,此時宗師境上交手餘威尚未消散,但清脆鈴鐺之聲,倒是如此清晰入耳,怎能不讓眾人驚詫,不過此時他們已無暇顧及身後,隻想著儘力抵擋。

反觀老者,在耳中傳來鈴鐺聲響之時,麵上凝重立時消散,眸中顯示些許笑意,撫須以待,似毫不在意即將波及自身的餘威。

老者鎮定自若,但唐延英卻顯慌張,此林中諸般事宜,皆已超出他意料之外,僅憑著智計隨機應變,可眼下唐九不在身邊,儘管四位知天齊齊出手,可著宗師餘威要取他這帶病之軀,實是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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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送命,唐延英實是不甘,他並不畏死,若為南唐子民而亡,心甘情願,如此窩囊死在齊雲之地,唐延英怎會甘心,但眼下自己這身子,即便要逃,怕也逃不出十丈之距,就會送命。

仰首而歎,唐延英暗道蒼天不公,給了自己不平凡的使命,卻又給了自己平凡之軀,絕望充斥,閉目等死之際,耳畔銅鈴之聲劃過...

鈴聲畢,壓驟減,就連激蕩吹拂麵龐的勁風也頓時消散,隻覺周遭陷入靜謐...

“原來死亡...也並不痛苦,如此也好...”微闔雙目的唐延英,未感痛覺,懸起的心稍稍放鬆。

正惆悵之際,卻覺胸腹火灼愈盛,喉中癢痛難忍,終是憋不住咳出聲來,立時察覺不對,暗自思忖道:“奇怪,人死之後,當再無痛覺才是,難不成還要我帶病輪回不成...”

轉念一想,立時覺察自己還未身死,忙是強忍住胸腹之痛,緩緩睜開雙目,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道背影,確切的說,是一道人背影,凝目望去,方見打扮。

頭戴逍遙巾,身著天仙紫洞衣,腳踩圓口十方鞋,腰懸八寶,白發童顏,好不逍遙,斜騎棕毛驢之上,毛驢頸間栓著大大銅鈴,適才傳入耳中鈴鐺之聲,正來自於它。

“道可道來非常道,名可名來非常名,小周天來指天訣...”白發道人顯然已是耄耋之年,可偏偏口中所誦道歌,卻是聲若洪鐘,底氣十足,如若不看他滿頭白發,隻聽聲音,說他是壯年之人,也無人不信。

不僅是聲音洪亮,底氣十足,明明眾人皆在兩大宗師交手餘威之下,已漸難擋,莫說如這老道人般身形自如,便是想要挪動身軀,亦是困難。

怪異接連,隻在老道人口中道歌聲畢時,眾人隻覺宗師交手餘威的壓力驟減,正當疑惑之際,頓覺身前一輕,此前還洶湧襲來的宗師餘威瞬間消散無蹤。

壓力散儘,除卻早已癱軟在地的青石,剩下三人皆是麵色蒼白,喘著粗氣,腿腳發軟,若不是尚不知曉來的這老道到底是敵是友,怕是幾人也如青石一般,癱軟倒地。

目光炯炯,老道眼神快速掃過身前幾人,停留在錦衣公子手中琉璃劍上,微微一掃,隨即開口:“離枯榮...是你什麼人。”

宗慎行弄不清楚這老道是何來曆,但從他直呼離枯榮名號聽來,似對這位‘中原劍神’並不畏懼,心中難免嘀咕到底要不要將師承說出,卻聽老道再開口來。

“你這小輩,心思倒多...放心,老道不是欺負小輩之人,你且放心說來。”

心中一凜,沒想到短短須臾,這老道人竟看穿了自己心事,當即反手握劍,抱拳恭敬行禮:“在下離枯榮座下弟子楊子君,見過天師。”

依常理來說,錦衣如此恭敬,江湖前輩自當受用,可老道人卻不屑一顧,許是適才瞧出此人眉眼之中,儘是算計,此時被自己點破心思,才道明身份,哪會有好臉色予他...

並未應聲,老道人反將目光轉向身後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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