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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記憶瘋狂湧入,即便眼前的黑袍人與當日在何家堡中的青衫少年衣衫並不相同,但當目光重凝,來回仔細打量,終是將黑袍掩蓋之下的身形與記憶中最是痛恨的青衫身影合二為一。
當水滄瀾雙瞳漸漸圓睜,黑袍人之聲也已傳來,不過他的聲音已不再沙啞,而是清澈昂揚,充滿活力。
「看來我在水公子心中,倒有些分量。」
穩住身形,水滄瀾緩緩撫向斷臂處,麵上的神情逐漸扭曲,加之斷裂鼻骨仍在不住湧出鮮血,將那張滿布陰寒的麵龐襯得更為可怖,令樹下的姑娘也覺驚恐,不敢直視。
斷臂之恨已讓水滄瀾暫時忘卻了鼻骨斷裂之痛,甚至忘卻了滅口之事,定定瞧著黑袍兜帽之下不可見的麵龐,緊咬牙關,一字一句道:「冤家路窄呀!」
已為自己簡單處理傷口的素綣法師聽得這兩人的簡單交談,察覺水滄瀾與這黑袍人之間定有隱情,不過自己有傷在身,亦無法阻攔,隻得強行運轉體內真氣,欲恢複幾分,如有變數,也好出手阻攔。
正當素綣法師調息之際,黑袍人已再度開口,不似水滄瀾那班咬牙切齒,反倒顯得極是平靜,甚至帶著些許嘲弄意味:「哦?水公子這是要報答在下於何家堡中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四字一出,水滄瀾猙獰麵容更是扭曲,當日在何家堡中的斷臂屈之辱,本以為隨著何家堡換主,青山少年不知影蹤而再無機會得報,卻不曾想今日卻在此地重逢。
雖說自己手臂並青衫少年"木一"所斷,但若非他,自己又怎會成了天下人的笑話,成了那少年青衫劍客之名享譽江湖的足下之階,正是自己如水劍宗少宗主斷臂求生之名,如今隻要除了他,自己無論是在父親麵前還是在江湖之中,亦能重新抬頭做人。
「木一...那今日我是真的要好好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水滄瀾怒極之下,幾已喪失了理智,心中殺意,已再無法掩蓋。
「本來我確想接下你的謝意,但今日卻恰巧撞破你仗武逞凶,又設計重傷素綣大師,你的謝意,恐怕在下不敢受。」少年黑袍,似好不在意對方近乎吃人的目光,隻是自顧說著。
聽出對方言語之中絲毫不將自己看在眼中的模樣,水滄瀾心中怒極,冷哼道:「那你想如何?」
黑袍少年微微側首,望向正盤膝調息的素綣法師,而後掃向楚楚可憐的姑娘,稍忖一二,回轉目光,緩緩開口。
「替天行...」
"道"字出口,少年黑袍身形未動,反是那水滄瀾先動了,隻在少年適才回首之時,他已悄然挪動身形,行至此前被少年出手斃亡的仆從屍首旁,數柄短匕棄之一旁,正讓水滄瀾有了兵刃。
雙足連踢,正中短刃刀柄,數柄短刃激射而去,不過卻非儘數刺向少年,而是分彆向正運功調息的素綣大師與那姑娘而去,而水滄瀾厲喝之聲也一並響起。
「動手!殺了他們!」
短匕來得極快,破空之聲尖銳刺耳,本已調息些許的素綣大師眉頭微蹙,心神稍亂,正欲散功救人,卻見黑袍殘影一閃,變已經出現在自己與那姑娘身前,隨著黑袍寬袖"撩、卷、甩"出,數柄奪命短刃在其散出的強橫劍意之下,被儘數折斷。
幾是一瞬,幾名惡仆恰也攻至,不過他們適才瞧見了黑袍一瞬斬殺同夥的高深修為,雖是口中呼嚎著,但也隻是強撐壯膽而已...未戰先怯,哪還有半點勝算。
片刻須臾,幾聲沉悶之聲傳出,巨樹之下已然多了幾具惡人屍首。
黑袍少年甩落掌中奪來短刃之上的血跡,隱於兜
帽之下的雙眸卻不曾有半點鬆懈,隻因適才攻來的惡仆人群之中,不見那水滄瀾的身影。
正欲找尋之際,卻聽得身後正盤腿調息的素綣大師,提點開口:「如水劍...」
少年登時會意,連忙抬首,這才發現此前被自己奪來,倒插入巨樹樹身的那柄如水軟劍,已然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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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何家堡中,還不見他有如此輕功,他是何時習得如此高深莫測輕功的...」少年心思稍轉,沒想到才這些時日不見,這水滄瀾竟習得如此詭異身法,若非素綣大師提點,恐是自己都不曾察覺...心思再轉,念及大師提點,忽地回過神來,連忙抬首,卻見那驚恐失神的姑娘身旁,已有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浮現。
「不好!」兜帽之下的俊朗麵容終是微變,口中暗罵水滄瀾"卑鄙"一瞬,身形已向那姑娘而去。
踏雪七尋雖快,但仍慢了一步,姑娘還驚於黑袍"恩公"手持滿是鮮血短刃衝自己而來時,卻覺脖上微涼,低頭望去,隻望見如同粼粼波光的長劍,已然橫在頸邊,驚恐之下,正欲開口高呼,耳中卻傳來那公子邪惡笑聲。
「嘿嘿...來的好!來得好!」
姑娘玲瓏心思,回神稍忖一二,頓知這惡人是何種盤算,看來他是想用自己要挾,隻怕恩公心急救人,要中了詭計,當即不再畏懼,欲開口告知,後心處卻被重擊,待得張口之時,才發覺隻能發出"嗚嗚"之聲。
姑娘猜得沒錯,水滄瀾深知自己非是少年敵手,加之此前見他斬殺自己仆從時的功力,隻怕已更勝何家堡擂台之時,故才定下此等計來,素綣大師雖被自己重傷,可他終究是雷音寺高僧,武學造詣深不可測,不如以這姑娘為質,設法重創木一後,再行滅口之事。
「莫再靠近!」定下心思的水滄瀾,橫劍於姑娘頸邊,衝那眨眼間已靠近自己的黑袍厲聲喝道。
一聲喝止,果然奏效,黑袍身形翩然而落,隨即開口,嘲諷之意甚濃:「這便是如水劍宗安身立命的作派?」
「少廢話,莫再故弄玄虛!你不是想要救人嗎?這姑娘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間,是想她死,還是想她活?」水滄瀾擔心木一隨時出手,單手勒住姑娘脖頸,將自身藏於姑娘身後,惡狠狠道。
少年尚未開口,卻聞一聲佛號傳來。
「阿彌陀佛,水公子這般作派,實是墮了如水劍宗聲名呐。」
此言一出,顧蕭與水滄瀾二人齊齊回首望去,隻見雷音高僧已然緩緩起身,單掌合十,緩步行至,儘管麵色蒼白,但已能瞧出,他已經恢複了些許內力。
「如公子此時回頭,或許老衲還可向這位施主求情,饒你一條性命。」素綣大師言辭懇切,不似作偽,言罷衝身旁顧蕭躬身行禮,繼續言道。
「阿彌陀佛,施主救得老衲一命,此種恩德,實難報答。」
顧蕭適才匿身樹梢之上,早將素綣大師不念過往救人之舉,心中亦是欽佩萬分,見得對方向自己行禮,忙是伸手脫去遮擋麵容的兜帽,以示恭敬道:「大師如此,便是折煞晚輩,江湖中人,路見不平,乃...」
「住口,少在本公子麵前裝得一副正義模樣,你二人還想不想救這姑娘性命!」眼見木一全然沒將自己放在眼中,水滄瀾惱羞成怒,連連開口喝道。
顧蕭收了禮節,轉向以姑娘為質的水滄瀾,凝視片刻,方才開口道:「適才你也聽到了,我隻是路過,這姑娘與我並無乾係...」
水滄瀾聽聞少年之言,心中亦有慌亂,此前在何家堡中已瞧得木一殺伐決斷的手段,如他真不在乎姑娘性命,自己豈不危矣,慌神一瞬,可水滄瀾目光卻不敢移動半分,也正因
如此,正好瞧見素綣大師神情,登時心中有底,冷笑開口:「難不成素綣大師,也如此不惜這姑娘性命嗎?」
身旁素綣法師聞言,眉頭稍蹙,正欲開口勸說,卻瞧見了少年人遞來的目光,心中頓時了然,當即默聲立於一旁。
「大師亦改不了我之心意...」顧蕭知想救人,隻能以此法詐水滄瀾就範,乾脆換上一副無所謂的神態,緩緩道來,言至最後,忽地話鋒一轉。
「不過,想來你已見過我的手段...這姑娘若是死了,我保證水公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滄瀾立覺汗已浹背,自己如是此時服軟,隻怕以這小子手段,素綣大師也難護住自己...
「素綣...有了!」一計不成,惡念又生,水滄瀾打量著素綣大師,見他麵露不忍,當即有了應對之法,改了目標,衝著素綣高聲喝道。
「素綣!你忍心看著姑娘無辜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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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綣乃是得道高僧,向來嚴守佛門戒律,聽得水滄瀾高聲發問,又見水滄瀾手中利刃已然劃破肌膚,姑娘雪白鵝頸已然滲出些許殷紅,思忖一二,隻能無奈開口:「老衲不能。」
眼見計得,水滄瀾放聲笑道:「早聞雷音寺素綣大師一手"佛前問道",名震江湖...這木一小子的劍法,也端得犀利,晚輩今日便想瞧瞧這劍掌之爭,到底是誰人更厲害些!」
此言一出,素綣、顧蕭二人皆驚,尤是素綣,實沒想到,自己不惜耗費真氣救下這名門之後,他不僅恩將仇報,使計重傷自己,眼下更要自己出手,以姑娘性命令自己與身旁少年相爭,其心之歹,令人發指。
即便是得道高僧,心境修為頗深,也相信若以佛法相渡化,惡人亦能棄惡從善,但此刻麵對水滄瀾,心境也終被掀起波瀾...皺眉片刻,隻得在心中默念經文,壓住漸漸升騰的怒火。
「看來我父所言不錯,你們雷音寺,也不過欺世盜名之輩...」眼見素綣大師不曾上當,水滄瀾已然心急,如此時少年出手,自己便再無機會,隻得咬牙,衝素綣大師繼續怒吼,可話音未落,卻聽得劍吟之聲,響徹山林...抬眸望去,隻見少年掌中短匕已然不見,替代的則是那柄熟悉的長劍。
春夜驚雷,烏雲遮月,本無月光,但隨少年掌中長劍顯現,似已有月光浮現劍身之上。
多情劍客,無情劍,月色劍光,卻凝希冀。
「大師,晚輩習劍多年,闖蕩江湖亦有數載,早對雷音寺的"佛前問道"心傾已久,擇日不如撞日,既是今日有機會一見,還望大師不吝賜教!」人隨劍移,少年劍鋒,轉向素綣大師,聲同傳至。
素綣大師本就麵無血色,如今在少年掌中月光長劍映襯之下,更顯蒼白,麵對少年亮劍之舉,素綣大師一直微闔的雙目終是稍睜幾分,抬眸望向少年,凝視片刻,終是開口。
「你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手中有神兵利器,便能小覷我雷音絕學...」素綣大師罕見顯出幾分怒意,隨即微歎一聲,繼續開口。
「也罷,既然你想見識一二,老衲便如你所願!」
話音落時,素綣大師那浸滿殷紅的五彩袈裟無風自動,此前出手施救水滄瀾時的五彩佛光再凝,不似此前救人之時,五彩光華凝成佛光法環,此時佛光,不住攀升,直至丈餘方止...
水滄瀾陰寒雙眸,難掩興奮,倒映其中的,竟是一尊威嚴佛像。
不同水滄瀾的興奮之色,少年雙目圓睜,實沒想到這"佛前問道"竟如此懾人,不過那雙星眸之中卻不顯絲毫畏懼,反是高聲開口:「好一個"佛前問道",習武之人,終其一生恐難相見
,今日一會,實乃畢生幸事...」
少年朗聲開口,手中月光長劍似也感受劍主心境,劍身月光大盛,隱隱有將山林之地儘數籠罩之意。
再觀素綣,隨著佛光法相凝光成影,此前還蒼白的麵龐升騰起幾分病態紅暈,就連身形也略顯搖晃。
須臾片刻,隻見這位高僧勉力控住搖晃身形,微抬顫抖雙掌,緩緩合十,輕聲誦道:「佛祖慈悲,聽眾生願,解世間惑,所謂問道,須放執念,明因果...」
儘管素綣大師隻是口中輕誦,但山林之中卻滿梵音,好似有無數僧人隱於其中,齊聲吟誦一般。
而隨著梵音驟起,素綣法師身後的佛光法相,好似注入了生命一般,竟緩緩俯首,佛之雙目,俯瞰下方,似在找尋那盛極月光之中,敢於挑戰的少年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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