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老王爺都已經就勢坐在地上，準備大哭特哭，求皇上主持公道了。
可大阿哥這一問，當即把他問得瑟瑟發抖：“你你你，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王，本王何曾這般說過？”
“進可攻，退可守，都退到關外龍興之地了，大清還能是什麼盛世之景？”
“這……”
“這什麼這？”大哥一眼瞪過去：“狹隘短視，隻會人雲亦雲的迂腐之輩。但凡你瞧瞧史書，就會發現當年朱元璋以為四川陝西兩界相接之地，自定天下以來，番漢頑民多潛遁山穀間，不供征徭，不懼法度。為此，他封禁了幾乎整個荊襄，以為能徹底根除問題，結果怎麼著？”
怎麼著？
就算這老王爺再怎麼不通曆史，也知道前朝赫赫有名的荊襄流民大起義啊！
在他的顫抖裡，大阿哥灑然一笑。
向著康熙拱手行禮：“皇阿瑪，兒子的想法或許不大成熟，但兒子真覺得治民如治水，得因勢利導，不能一味寬縱，也不好太過緊逼。”
“尤其關外龍興之地那些老旗人們，可也都是從祖上就為大清興建、強大流過血流過汗的。總不能咱們錦衣玉食，卻讓他們吃糠咽菜吧？”
嘶~
烏那希沒忍住倒抽了口冷氣，隻覺得今天的大伯有些過分勇敢。
而且……
［麻……咳咳，皇瑪法雖然嘴上不說，但行動上跟他的好大孫一樣，都是要苦一苦關外百姓的呀！生怕他們生活富足後，也跟京中這些紈絝一樣，戰鬥力直線下降。日後再征戰，就找不到那麼純樸忠誠，又敢拚命的兵源了。］
［大伯這波雖然在情在理，但應該少不了一頓臭罵。記下來，記下來，回頭都是福襄雜錄可貴的第一手資料啊！後人但凡看看，就知道康熙大帝的語言殺傷力了。］
大阿哥：！！！
感謝大侄女的神補刀，不出意外的話，那大伯我今天定是能逃過一劫了。
嘿嘿。
本來已經醞釀好了詞，打算以臆測皇父罪名把好大兒罵得狗血淋頭的康熙則傻眼。
不罵吧，臭小子也實在過分。
為了能得他乖乖好孫女的青眼，連他這個皇阿瑪的軍都敢將。
可罵了……
將來還不得出現在福襄雜錄上？
想想在一串功績之外，再有個他最愛好孫女親錘的暴怒、偏心眼與愛罵人，且罵功了得。老嘴跟抹了砒霜一樣，抿一抿唇自己都能毒發身亡之類的句子。
他還不得死都氣活過來？
還沒做好那等巨大丟臉準備的康熙話到嘴邊，都生生咽了下去。
甚至還擠出一抹堪稱扭曲的笑意來：“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渾話？大清立國不易，自然不會忘記任何一個曾經為大清建立流血流汗的有功之人。”
“關外龍興之地，大清根本之所在。朕與曆代先皇無不惦念。隻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個更穩妥適宜的法子而已。”
他話還沒說完，烏那希就已經了然點頭了：［先說理由，再茲事體大，容後再議。拖字訣使出來，慢慢慢慢的可不就忘了去？］
［關外該苦還苦著，等戰事再起，那些可憐人們為了多立戰功，多拿繳獲舍生忘死。回頭皇上還得自以為得計，看吧，就是得這樣。yue~］
康熙：！！！
乖乖你這就有點不地道了，皇瑪法這聲還沒出呢，你就先給蓋棺定論了？
那……
康熙垂眸，畫風一轉：“不過保清你今兒這提議倒是給了朕點新思路，把那些欺上瞞下的混賬都攆到關外去。帶著玉米、土豆、紅薯跟禦田胭脂稻的種子。”
“看看這些嘉禾在關外苦寒之地能否開花結果，豐產豐收。”
這題烏那希會啊！
不等大阿哥說話，她就在心裡狂喊能能能了：［那肥沃的黑土地啊，簡直插根筷子都能發芽好麼？東北大米全國聞名，青紗帳綿延千裡。土豆之鄉，食用土豆的方式沒有百種也得大幾十種。］
［現代開發北大荒，變大荒為大倉。十四億人口，東北一年糧食產量不說養十億，七億也是有的哇！］
嘶~
這麼龐大的數量一出，連康熙都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
眼看大阿哥清了清嗓子，又要發言。十三阿哥這會兒可不讓他再專美於前了：“兒子覺得皇阿瑪這個提議好極了，是個相當值得的嘗試。”
“我大清受天花之苦久矣，也常被瘧疾等症困擾。但如今有牛痘橫空出世，四哥府上又誤打誤撞在大蒜裡提取出退熱良藥來。再加上水泥的燒製成功，於水利一道頗有建樹，日後河湖泛濫的災情定然”大大減少……”
“各種疾病災難下存活下來的人多了，嘉禾推廣百姓糧食充足。那麼接下來，必然迎來人口的高速增長。”
“而人數有增，地數不變。僧多粥少之下……”
後話十三阿哥沒說，但懂的都懂。
更何況還有烏那希這個小‘懂王’及時科普呢：［呀，不愧是我宇宙全人，自古未有此公忠體國之賢王的十三叔啊！寥寥幾句，就摸到了封建王朝周期論的邊邊兒。］
嗯？
康熙跟所有能聽到她心聲的皇子們都激動了，恨不得現在就把小家夥摁在椅子上，給他們好好講一講。
讓他們好好了解一下這個封建王朝周期論，再研究研究該怎麼破除它。
烏那希也確實沒讓他們失望：［人口急劇增加，土地兼並嚴重。社會矛盾激化，財政困難，民不聊生。以至於百姓們揭竿而起，推翻舊王朝。或者說其餘外部勢力前來吞並，實現改朝換代。］
［橫豎幾經交戰，損失大量人口。新王朝統治者為安撫百姓，擴充人口而實行一係列惠民政策。政治清明，社會穩定，人口數量暴增，所謂盛世出現。然後……］
［新一輪的土地兼並開始，大量流民出現。隻等一個點子王帶他們吃他娘，喝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帶他們乾翻舊王朝，成為新王朝的功臣勳貴。］
［咳咳，雖然闖王闖成後，被大清撿漏啦。但王朝周期就這樣，從始皇帝以來秦製王朝就沒有超過三百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