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是為什麼呢!
思及早年宮中那一場場變故,地麵上成片的鮮血洗整整數日都洗不乾淨。早前宮外不是沒有大臣參奏公主殿下處事太過。
然而事實上呢?一樁樁一件件,那些錯處皆是實打實的,縱使眾言官,也再無可辯之處。能挑出來的無非是越俎代庖四字。
然而這也就罷了,每每參奏第二日,或是家中族親,或是上奏的官員本人,總能爆出那麼一兩件汙糟事。
明明身在宮中,這位殿下也不知哪裡來的這般手段。
貶官丟人倒還算了,文人,尤其當代士人,最在意的莫過聲名二字。
幾次三番過後,朝堂上,愣是沒人再敢多言一句。等到後來,宮中徹底肅清後,彆說旁的,等閒那是消息都漏不到外麵一點兒。
但凡違令者,那下場……
小宮女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良久,方才輕聲歎道:
“官家仁德,又素來寬宏……”
“仁德,寬宏?”
似是想到了什麼好笑之事,張娘子當即笑地眼淚都要下來了。
“所謂寬仁,就是眼睜睜看著兒女一個個骨血皆涼嗎?”
縱使做不到如大公主那般手段淩厲,哪怕事後,能好生將那些不夠儘心之人嚴厲懲處一番。不要那般不痛不癢呢?
就像她懷福壽那會兒,這孩子虛弱到連她自己都覺得保不住,甚至一度想著乾脆同孩兒一道去了算了。也能一道去地下陪著她的一乾姐姐們。
還是彼時初初掌權的福康公主親自往太醫院走了一遭,也不知說了什麼。
總之,自那以後,眾太醫無不謹慎至極,加上一眾宮人精心伺候,這孩子竟也磕磕絆絆長到了今日。
成了這般乖巧惹人愛的模樣!
也多虧自公主掌權後,為了提高太醫院的水平,時不時考核也就算了,甚至不惜重金從各地搜羅各種珍品醫書,甚至於醫者……
堂堂官家,福壽的親爹爹,竟不及一個姐姐來的用心。
何其可笑!
張娘子抬手,狠狠將眼中已然幾近乾涸的淚珠抹掉。
虧她還曾為這人的體貼偏愛心動萬分,然而到頭來……
不過如此!
這份所謂偏愛,竟是淺薄如斯。
“娘子,唉,您彆這樣,想來官家如今也不是不後悔的……”
“嗬,悔,他怎麼能不悔,隻是這悔地究竟是誰,還不一定呢!”
想到之前夭折的三位皇子,張娘子忍不住輕嗤一聲,難得多了些許幸災樂禍。
一旁的宮侍忍不住輕噓了口氣。
娘子這怕是,怨上官家了呀……
相似的情景同樣發生再各大宮內。宮中夭折子嗣眾多,生育過的娘子自是不少。然前後這般鮮明的差距,實在教她們連騙騙自個兒都做不到。
在後宮走了一圈,本想鬆快幾下,然到頭來心下卻是愈發鬱鬱的趙禎:“……”
尤其想到那些個因著膝下無子痛哭流涕,輾轉反側的日日夜夜……
越是想,趙禎心下不由愈發晦澀難言。
“茂則你說,如果………如果……”
如果什麼,卻是遲遲未語。一旁的張茂則不由低下了頭。
說實在的,在張茂則看來,哪有那麼些如果呢!這事壓根兒無解。
公主殿下那什麼手段,小小年紀殺伐果決,手起刀落肅清宮中一乾勢力,還能硬生生逼得皇後娘娘手中權力如同虛置,直叫外頭一乾言官儘數閉嘴。
而自家主子呢!
唉,早前連壓力都頂不住,硬生生在群臣逼迫下,將幾位年幼的皇子儘數交予皇後撫養。
也不想想,再如何,對待孩子,旁人哪裡有親娘儘心呢!
唉,說來還是幾位皇子倒黴,但凡晚來上一些呢,瞧瞧幾位小公主,如今這命不是保住了嗎?
說實話,前後如此大的差距,還涉及官家子嗣,不止她們,這宮外,眼見嘀咕地也不少呢!
沒瞧見,近來替皇後娘娘說話的都少了嗎?甚至……
偷偷瞥了眼自家主子,張茂則複又低下了頭。
不遠處,涼亭內,兀自欣賞了會兒自家便宜老爹的晚娘臉,安寧這才心情愉悅的帶著自家小夥伴往自個兒殿裡走。
內殿,韓鑰已然早早等在原地:
“殿下,這是前幾日各地送來的賬冊。”
“臣女統計過,去年一年,杭州,蘇州,還有並州等地,攏共新增工坊三十餘座,總計收容工人一萬有餘。”
“開發的貧瘠山地總共四千三百餘畝,還是按您之前的部署……”
“還有您之前安排的人已經陸續抵達各處。光是去歲一年,並州各地無奈參軍的人數便降下了三成之多……”
說話間,韓鑰眼中不覺帶上了些許欽佩之色。尤其是見自家殿下不過淺淺翻過一遍,便已經做到心中有數。
這些年越是接觸,韓鑰心下,便越是為之前的選擇感到慶幸。
“殿下您是否……”
“是啊,如今也是時候了!”
迎著眼前人的目光,安寧不由輕笑一聲道。對視間,韓鑰眼中不由浮現出驚喜之色。
“真是……太好了!”
翌日,早朝之上,一番吵吵之後,就在包括趙禎在內的眾人以為今日早朝就如以往般就此結束之際。人群中,一位約莫三十來歲的中年官員突然上前一步:
“回稟官家,微臣有奏!”
“官家膝下遲遲未有皇子承繼,然福康公主能力卓絕,孝心可鑒,未保皇室嫡脈安穩,臣今日鬥膽進言,望公主殿下入朝參政!”
話音落,整個朝堂霎時間死寂一片。
什麼,公主參政,滑天下之大稽。
不止朝堂之上趙禎明顯意外,反應過來,無數朝臣紛紛上前諫言。然而出乎意料,朝堂之上,處於最前列的一眾大臣們,卻足有近半數保持緘默。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