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旨意很快就到,你好自為之吧!”
伴隨著身後之人略顯踉蹌的腳步聲,空曠的大殿內,很快便又剩下了一人。
耳邊再次出現了少女無邊空靈的聲音:
“盺姐姐,你瞧這個簪子好看嗎,這可是我特意給你畫的花樣,請了京城最好的大師!”
“盺姐姐你彆聽她們的,人各有長,再說姐姐你的棋藝那般好,不像我這腦子,學了好久都學不會呢!”
無邊的黑暗中,皇後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仍沒有開口。
她明白,哪怕再來無數次,她那一日的選擇依舊不會有絲毫改變。
從一開始,就是無解。
伴隨著承恩公一係的傾覆,原以為朝堂上會就此安靜,誰曾想,當今似是完全沒有罷休的打算。
許是被親兒子刺激到了,除了被徹底圈禁的二皇子,就連素來腦子不大聰明,整天隻窩在工部打醬油的五皇子都被莫名其妙罵了一通,手上僅有的丁點兒權利也被親爹抹了乾淨。
五皇子如此,其餘也不遑多讓。
也就這會兒,眾人方才隱約發覺,原來這些年,他們這些兒子不過是父皇手裡的刀罷了,還是用過就丟,順帶還要踩上一腳的那種。
反應過來的眾皇子:“……”
不是,這真是親爹啊!
不過把兒子們幾乎一個不落都削了遍,這是鬨哪樣?
隻這會兒,朝堂之上,聰明人心下已經有不好的預感。
譬如眼前的楊遠澤本人,想著今日禦書房當今幾乎明示的尚書之位,再看看眼前抱著兒子,一臉傻乎乎,仿佛沒長進半點兒的閨女。
目光在眼前兩大一小明顯頗為相似的臉上瞅了一眼,楊遠澤複又深深地吸了口濁氣……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
書房內,瞧著眼前不過幾年不見,已經明顯大變樣了的二女兒,不,是江媛,前承恩公世子妃。
因著上報外加提供證據有功,這才豁免了死罪,沒有同承恩公府一眾人引恨菜場口鍘刀之下。
當然這隻是明麵上的說法,聰明如楊遠澤,自然明白無論眼前之人有功與否,隻要牽扯“偷運”一事,這般玄之又玄的手段,注定必然不可能被上位者輕易放過。
顯然,這個道理,眼前的江媛也是懂得,所以才會在承恩公府亂做一團之際,順勢逃脫。
饒是楊遠澤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二女兒確實有幾分聰明。
無論是再重重監視,舉目無親下下仍能一舉廢掉整個承恩公府,包括為首的二皇子一係。
還是乾脆利落找準時機,趁亂脫身。
同樣有此感慨的還有悄摸摸觀察的安寧本人。
輕抿了口手中的清露,安寧這才定神,看了起來:
被下人押過來時,江媛正一副府上丫鬟打扮,明顯是趁人不備,悄悄放進來的,想到西角門明顯被藥暈了的守衛。
楊遠澤眸光微寒,開口便不帶絲毫客套道:
“說吧,你今日過來,究竟為何?”
回答她的是對方微不可見的一聲輕笑。
“父親您這話可著實好笑,這難道不是我的家嗎?”
“女兒不過是想回家一趟,竟也成了什麼天理難容之事嗎?”
江媛蒼白的唇角間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楊遠澤目光沒有絲毫變化,隻淡淡道:
“今時今日,你確定要把我為數不多的耐心浪費掉嗎?”
“嗬,父親果然好生理智,女兒是不是可以以為,是因為這裡站著的是我,您才能如此理智到了冷漠呢?”
對此,楊遠澤並未作答,隻順手抄出一旁書架上的書冊。
許是覺得沒有絲毫意義吧!
看,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無論她做了再多,眼中都沒有她丁點兒的存在。
楊媛眼中閃過一絲悲涼,須臾蒼白地宛若一張紙片的臉上方才閃過些許自嘲:
“父親,您知道嗎,女兒如今已經命不久矣了!”
“宿主,這個我知道!”
識海內,統子難得有些神色複雜:
“承恩公府,包括二皇子之所以會升起野望,摻和兵械之事,本就是楊二姐在暗中引誘,連那張冶煉的方子也是對方在上個係統那兒強記下來的。”
“不過為了取信於人, 她先是悄悄處理掉了每日有問題的膳食,又用了半年通過各種食補養回了些身子,而後裝作意外懷了身孕。”
甚至為了逼真,證實自個兒毫無所覺,不通醫理,連孕期也是格外艱難。
“這張方子,就是懷孕後獻上的……”
按這世道大多數人的看法,女子一旦身懷有孕,心裡必然向著孩子,甚至夫家。縱使承恩公府再多疑,也不會懷疑對方的心思。
甚至高傲些的,未免不會覺得,此時拿出這種壓箱底的好東西,未免不是在證明自個兒的價值,以求保住自個兒腹中的孩子。
可惜了,就因著對女子的這份輕視傲慢,整個承恩公府一夕之間毀於一旦。
誰能想到,從一開始,楊媛就沒想過將孩子留下。也自知自個兒的身子留不下。
甚至這個孩子的到來,都隻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誘餌。
瞧著眼前因著小產,麵色愈發蒼白,身形也消瘦了不止一度的楊二姑娘。饒是安寧,也不由被對方的狠辣決絕倒吸一口涼氣。
寧可傷己傷身,也要將仇人一並打入萬劫不複。
隻能說,原身上輩子,栽得丁點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