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這是在擔心大姐嗎?”
春日正是犯懶的時節。
午後時分,懶懶倚在自家阿娘身側,見對方手中的花樣遲遲沒有翻動的跡象。
安寧這才眨巴著大眼睛低聲問道。
“你這孩子,當真愈發人小鬼大了……”
“哼!”
隻見懷裡的小姑娘一臉傲嬌地仰起小腦袋,手裡捏著的朱紅宮絛不時被翻纏成各種形狀:
“阿娘可彆以為我小,不懂事,事實上,女兒我懂得可多了呢!”
“我知道,阿娘肯定覺得大姐太急了,還沒弄清姐夫脾性喜好就心急行事,是不是?”
關鍵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剛才可是親眼見到,方才桌上,大姐剛開口,一旁大嫂可是臉色都變了。
“就像我跟沐陽,就最討厭玩耍,還有吃東西時被彆人還要被指手畫腳,說什麼應該怎麼怎麼的,當然阿娘可不算!”
末了又愉快地添了一句:
“阿爹也不算,還有小弟……嗯,半個吧……”
“是啊,再是脾性好,沒人喜歡旁人隨意指手畫腳,尤其是本就不大相熟之人。但凡在晚上一些……”
哪怕多些情分也好啊!
想想剛才大女兒的語氣神態,還有那位女婿,俞氏不覺輕歎了口氣。
許是大女兒自個兒都沒察覺到,方才說話時,語氣已經不自覺帶上了勸誡。明明麵帶羞澀,可聽到耳中,卻偏教人聽不出幾分夫妻間的親昵。
何況說是夫妻,可嫁過去才幾日,婚前見過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且這崔家一看就是個規矩甚嚴的。
剛嫁進來,姿態便放的這般低……
其實早前這樁親事,俞氏本身心下是不大讚成的。崔家這一代人丁興旺,上頭兩重婆母不算,女婿雖為嫡長子,可底下光是弟弟就有四位。不止有婆母疼愛的嫡幼子,下頭幾個庶子年紀相差不大。
據說再過半年,崔家二郎便要迎娶新婦。
這在外人看來是人丁興旺之兆,可有道是人多是非多,這些年偶爾出門兒交際,大家裡的齷齪,俞氏也不是沒聽過。
最重要的是,當初這樁婚事,乃是崔老太太一力促成,親家太太雖瞧著是個和氣的,心下未必沒有意見……
可惜那會兒………
想到什麼,俞氏目光複又一暗。
突然又沒了多想的心思。
許是世代簪纓,總有她想不出的好處吧!
隻憐惜地摸了摸小閨女的小腦袋,凝脂一般的臉上不覺帶了些許悵色:
“話說再過上一陣子,咱們阿寧馬上就要及笄了,也不知道……”
因著得了太後她老人家的青眼,及笄將至,這陣子前來探口風的並不少。
可一想到千嬌百寵的寶貝女兒日後要嫁到旁人家,光是想想,俞氏心下便實在難受的緊。
隻有些事,再難受,還是要早些打算地好。
“反正我才不要離阿娘太遠,最好能一直留在阿娘身邊才好呢……”
緊緊窩在自家娘親懷裡,安寧像個小孩兒一般,不住搖著小腦袋。
“你這孩子,又說胡話!”
話雖如此,俞氏麵上仍是多了幾分笑意,如春日盛放的海棠,明豔不可方物。
“嘿嘿,反正女兒這輩子就賴著阿娘了……”
另一頭,馬車上
出了楊府,許是方才話說的多了,這會兒新婚夫妻倆不免有些相對無言。
見一旁的夫人不止一次繼續提及早前那首頗為晦澀的詩文,沉默片刻,崔鈺方才開口道:
“嶽父嶽母看上去甚是和睦,果然如傳聞般豔羨旁人……”
“隻為夫觀夫人麵容好似同嶽母並不十分相似?”
同二人連同唯一的嫡親妹妹亦不甚親近。
當然最後一句,崔大郎並未開口直言。想到父親口中,這位備受推崇的探花郎的學識能耐。還有近來備受太後青眼,極有可能嫁入皇室的的姨妹,崔鈺語氣微頓,麵上倒是一如既往的儒雅溫和。
可惜,這會兒眼前人並未覺出其中真意。
提到容貌,楊婉下意識僵硬了片刻,這會兒也想不起來詩文了,須臾方才有些勉強道:
“是啊,父親待母親素來是極好的。”
說著又有些羞澀地看了早前的相公一眼。
崔鈺:“……”
馬車上,很快複又恢複了早前的寂靜。
轉眼四月中旬,正是安寧及笄的大好日子。
這一日,不止宮中太後娘娘親自遣人送來的賞賜,令人意外的是,那位明德帝,也遣人賜下了賞玩無數。
倒是一時間,叫人頗為摸不著頭腦。不過這會兒還不到煩惱的時候:
一大早,沐陽便早早拉著自家作為正賓的娘親趕過來。席間,親眼看著自家小夥伴身上愈發繁飾華麗,象征著成人的裝扮,展露出絕無僅有的明媚璀璨。
任是萬般金石珠玉,錦緞綾羅,此刻也隻能堪堪做陪襯。
人群中,不時露出些許驚豔之色。
一番讚禮後,人群中沐陽率先紅了眼,剛到後台將人牢牢抱住:“阿寧,嗷嗚……人怎麼能美成這樣!”
想到偶爾聽母親說起的隻言片語,沐陽這會兒摟地更緊了。
隻恨她不是個男子,要不然縱使天王老子,她跟自家小姐妹鐵定這輩子也鐵定不會分開。
偶爾聽到小姐妹小聲念叨的安寧:“………”
說得跟她們真分離了似的。
無語地摸了摸小夥伴的腦袋:“咱倆是誰,這輩子最鐵的人了!”
“可不是嘛!”
沐陽重重點頭,見小夥伴情緒終於平複,安寧這才拉著人來到內室,將早前收到的物件兒一一擺在眼前,對著來人悄摸摸問道:
“雲嘉,你知道為什麼,陛下怎麼會突然想起賞下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