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摸摸和小姐妹說八卦,還是宮裡的八卦被逮到,饒是雲嘉這個膽大包天的,這會兒也不覺眼皮抖了抖。
拉著小姐妹僵硬地轉過身子,直到看到來人的臉,沐陽方才狠狠鬆了口氣:
“小舅舅,原來是你啊!可嚇死了我了!”
“嘖,還說我們呢,舅舅你不也呆不地住嗎?”
“對了,舅舅你怎麼一個人就這麼出來了,身旁連個人都不帶,等會兒外祖母知曉必然又要操心了……”
抬頭瞧了眼幾乎空無一人的身後,沐陽不覺皺了皺眉。
“怎麼,這是被捉到心裡虛了。”
一眼瞧出眼前外甥女的小九九,司徒璟輕咳一聲,目光在一旁被緊緊護在後麵的粉裳少女身上微頓了片刻,素來溫雅的麵上很快又恢複了笑意:
“走吧,母後她怕是等久了……”
“景王殿下!”
見沒有意外情況,安寧這才悄悄從自家閨蜜身後探出腦袋來,語調輕快地同眼前之人打過招呼。
景玉親王,當今太後幼子,因著老來得子,又是素來身子不佳,眼見及冠之齡,卻是極少在外露麵。
就連安寧,也是這陣子頻繁受召,這才在太後宮中有過幾麵之緣。
這位殿下素來脾氣溫和,僅有的幾次照麵亦是禮數周全,因而安寧這會兒也無甚拘謹之意。
一路上,兩個小姐妹照例嘀嘀咕咕,仿佛說不完的悄悄話。而反觀司徒璟,從始至終也隻安靜地走在一側,微微放緩的步子明顯在遷就兩人。
倒是同傳聞一般,脾性極好。
一直到一旁的沐陽投來疑惑一瞥:
“話說頤園這裡向來偏僻,小舅舅你怎麼會恰巧過來這裡?”
一直被緊緊握於手心的折扇微動了些許,須臾隻聽來人照舊溫聲道:
“閒來無事出來走走,恰好在園外瞧見兩道熟悉的身影,便乾脆過來瞧瞧。”
末了對著二人又細聲叮囑道:“舅舅知曉沐陽你素來膽大,隻玩兒歸玩兒,到底是宮中,這些少有人出沒的偏遠之地,還是莫要駐留太久,以免多生事端……”
話雖是對兩人說的,但莫名的,安寧覺得對方這是在點自己。
顯然,事關自家小夥伴兒,沐陽反應向來極快。先是狐疑地在對方身上打量了一眼:
“知道了舅舅!”
後又愉快地拉著小夥伴兒的手,一雙機靈的大眼睛寫滿理所應當道:
“還有阿寧,嗐,咱倆什麼關係,不早跟你就說了,好姐妹一輩子,我的就是你的,換而言之,我舅舅就是你舅舅。”
“來,阿寧,快謝過咱舅!”
緊緊拽著自家小夥伴兒,沐陽難得超活躍道。
安寧:“???”
就……還能這麼算?
司徒璟:“………”
一路插科打諢下,等三人回到席間,靡靡的歌舞聲已然過了一大半兒。上首周太後麵上已然帶上了稍許疲色。
見三人先後過來,這才添了少許愉悅之態。這陣子太後宣召次數委實不少,如今又是這般情態,目光在楊三姑娘那張儘態極妍的臉上瞧了一眼,席間不少機靈人已然覺出了端倪。
上首皇後輕抿了抿有些微澀的唇角,率先輕咳一聲,低聲道:
“女子之德,原該宜室宜家,得體周全方為正理,何況皇弟素喜詩書筆墨,若是……”
可惜話音未落,便被上首明德帝輕哧一聲,薄唇微勾,抬手飲過杯中之物,半分不給麵子道:
“這般明顯,皇後何不乾脆直接報上你家侄女兒黃三姑娘的名兒來!”
“什麼好東西都想往娘家攬,這般小家子氣的做派,知曉的知道你是一國皇後,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市井愚婦!”
皇帝這番話,尤其後頭那句並沒有刻意放低聲量,席上尤其位置靠前的一眾皇親國戚,文武大臣亦不是沒有聽到的。
此刻皆目光微垂,視線灼灼的盯著手中的杯盞,餐具,緊抿著唇,生怕露出絲毫端倪。
尤其是一旁的承恩公,麵色更是難堪至極。
然而縱使這般刻薄,為一眾大臣命婦們的笑料,上首皇後依舊麵色不變,此刻一身明黃色皇後吉服愈發端嚴,就連唇角的弧度亦是得體之極,叫人挑不出絲毫毛病來。
見她如此,上首周太後微微垂眸,第一次沒有再為對方圓場,而是看著下首眾人沉聲道:
“世間女子之美,本在百姿千妍,萬花齊放方才有這春日盛景。清雅脫俗,文墨斐然是美,端靜溫良亦是上佳,質稟純厚,活潑靈趣亦有可人疼之處。
堅毅有堅毅者的風骨,縱使憊懶亦有其可愛。
皇後啊!常言道各花入各眼是不錯,然若因個人之喜,便要對旁的百般貶損,千般挑剔,究竟是心有所異,還是排除異己,容不下其他聲音隻有自個兒知曉!”
“母後……”
已經許久沒有聽過太後如此慍怒,皇後目光微動,緊緊攥著手中的錦帕,良久,方才顫聲道:
“是母後,兒臣著相了……”
這哪裡是著相,皇後分明是太急了。心下雖是不悅,然思及對方這些年的處境,周太後到底沒再說什麼。
本以為此事到此結束,須臾,席間,卻聽一旁的長公主驟然冷聲道:
“有這時間對著旁人家的孩子指手畫腳,皇後娘娘您還是多管管二殿下,聽說前陣子江南那邊兒差事捅出的簍子可是不小。”
“總不能因著隻是旁人膝下抱來的養子,便這般百般疏漏!”
話音落,整個大殿前端更是寂靜一片。一眾鄰近的皇親不覺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意。
嘖,長公主這脾氣,還真是一如既往啊……
不過眾人這會兒也不算太奇怪就是了,要知道這位急了,彆說皇子了,等閒可是連當今皇帝都敢上嘴的,尤其這會兒皇後娘娘可以說精準戳中這位雷點兒了。
都道物以類聚,楊三姑娘性子如何,作為死黨,那沐陽縣主也是不遑多讓。
詩書不通,文墨不曉,堂堂縣主整日就知道四處玩樂,早前也不是沒有人嘴過不是。
可惜這位可不是大方的主兒,尤其涉及自家寶貝疙瘩,當年不過一句不學無術,就能叫這位長公主親自殺上門兒去。
硬生生叫人將那位姑娘的親爹,堂堂二品伯爺按在地上打,末了還光明正大將人丟出府中。
裡子麵子可謂丟了精光。
當晚不到,那位嘴毒的伯府幼女便被送到了廟裡。
自此之後,無論閨中,亦或者宅府,總之,京城之中,再無一人敢道沐陽縣主一句不是……
正如此刻,大殿內,一派寂靜。
被當場指著鼻子罵,席下,二殿下緊緊攥著拳頭仿佛用儘了畢生的力氣,倒是上首皇後娘娘,似是方才被指摘的不是自己,此刻仍是一派端良道:
“長姐見諒,方才是本宮失言……”
肉眼可見,一場風波就這般過去,席間很快複又恢複了早前的熱鬨。
倒是安寧同沐陽兩人,因著早早過來一眾閨秀這塊兒,倒是躲過了一場風波。
因著這陣子修為有所進益,隱約聽到幾句的安寧:“………”
悄悄瞥了眼一旁的小夥伴兒,長公主這脾氣,也怪不得上輩子。隻看如今這情景,這仇,怕是早早給結下了。
“阿寧怎麼了?”
“沒事兒,我在想前陣子在錦衣閣定做的一款煙水紗羅裙,花樣倒很是喜歡,也不知道成品如何了!”
輕扣著下巴,安寧有些苦惱道。
聞言,沐陽果然沒有懷疑,當即拍著小夥伴兒的手:
“放心,阿寧你穿什麼不好看!”
“這料子我這兒多的是,大不了咱們多做幾條,總能選到滿意的!”
“也是……”安寧果斷不再糾結。
同一眾閨秀笑鬨過一陣兒,等安寧回來時,席上俞氏正津津有味的欣賞著歌舞。
不,與其說是歌舞,不如是這些舞者身上的衣物打扮。
同安寧這具身子一樣,俞氏素來喜歡各種美的事物,私下裡各種閨閣私服更是款式眾多,這會兒也不覺得這些樂姬舞者衣裳低賤。瞧地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見自家寶貝女兒過來,還忙不迭小聲分享。倒是楊小弟,這會兒早沒了影子。
估摸著正同一眾小夥伴兒敘舊。
彆瞧楊小弟同原身一般文墨不通,武藝也不大行的樣子,因著這張臉,加上無敵會拍馬屁的甜嘴,在一眾子弟中混的可以說好太多了。
上到宗室勳貴,下到清貴文臣。
俗稱,哪哪都能吃的開。人緣比翰林院的楊大哥還要好上一些。
一直到宴會結束,楊小弟這才意猶未儘,姍姍而歸。
宴畢,隻回去的路上,許是早前一眾誥命貴婦們的區彆待遇,楊婉臉色一直不大好。倒是楊老太太,定定地在自家孫女兒臉上瞧了又瞧,又將視線轉到一旁的瞧著媳婦兒身上。
末了,才有些想不通地歎了口氣。
這世道,倒是叫她這把老骨頭看不透了,尤其才走出不遠,太後娘娘身旁的近侍便走了上前。
手中還捧著不大不小兩方紫檀方盒。其中一個給的還是一旁的兩眼懵逼的俞氏。
楊老太太:“???”
雖是疑惑不解,不過親眼瞧著小孫女兒雖然不聰明了些,然在太後娘娘跟前受寵確實不是假的。
老太太這才狠狠鬆了口氣。眼前孫女兒雖不討喜了些,到底是自家人,她這個祖母再如何,也不會盼著對方不好。
然而好事未及,老太太這廂剛放下心來,距離這場宴會沒幾日。
這一日,承恩公府突然遣人上門。
“什麼,求娶?”
還是自家二姑娘……
侍郎府,偌大的客室內,楊家一眾人麵麵相覷,然而此刻麵色都算不上大好。
無他,不說當今這十幾年來的態度實在顯而易見,承恩公府如今可以說兩隻腳皆已邁入奪嫡的漩渦之中,一個不慎,何止家業敗落,牽連親族亦非玩笑。
以楊遠澤的精明,莫說眼前這位人儘皆知“特殊能耐”的,便是毫無特殊的普通女兒都不可能任其粘連。
何況,京中大戶人家結親素來慎重,如此突兀的上門求親,本就有輕慢之嫌。
楊父更加不可能答應,且隻瞧著眼前人的神情,楊遠澤目光微皺,聰明如他,這會兒已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事實也是如此,承恩公府能走這一趟,顯然也是做好準備的。隻見來人唇角含笑,開口不緊不慢道:
“楊大人莫氣,非是我承恩公府來的突兀,楊大人許是不知,就在前幾日京中最大的金玉閣前,貴府千金不小心崴到了身子,險些從樓梯前跌落,若非我們家世子正好陪三小姐路過,怕是……”
微頓了片刻,眼前之人複又微笑道:
“雖說是為了救人,這大庭廣眾之下,又是肌膚之親,我家世子素秉醇厚,此次亦願全權交付責任!”
這話說的,言語間無不透著股高高在上。然而明明這般輕慢,卻還非要走這一遭,求娶之意亦非作假……
除非眼前還有更大的利益,值得承恩公獻出世子夫人的巨大底牌…
想到二女兒身上的種種古怪,楊遠澤眸光微動,電光火石間手中的茶盞不知何時已然放下:
“承蒙承恩公抬愛,可惜了,你們許是弄錯什麼了。府上二姑娘早在數日前便已偶感風寒,不幸離世………”
厲害啊,從統子那兒瞧到這一幕,饒是安寧也忍不住給自家親爹的決斷力歎服。
不愧是能在官場上摸爬打滾兒至今的真狠角色。
雖然並未出乎她意料之外罷了。
前廳,送走來人,在一旁楊老太太等人還在擔憂此舉會不會徹底得罪皇後一脈,有礙日後時,楊爹已經麵不改色,果斷無比地向府中下達命令。
總之,從此以後,府上已經沒了楊二小姐這個人。無論執意嫁入公府也好,旁的也罷。均與楊府無關……
啪!
西小院,驟然得到驅逐的消息,楊媛手中茶盞瞬間應聲而碎,整個人瞬間搖搖欲墜……
同一時間,識海內,統子同樣忍不住開口:“那個宿主,你真要放著不管,任這人帶著那壞係統嫁入承恩公……公………嗯?”
“宿主你……”
統子還在懵逼中,就見原先還在悠閒賞花的自家宿主已經迅速出手,龐大的神識夾雜著整整數道符籙瞬間向著對方的方向襲去…
同一時間,安寧手中赤紅的花株應聲而落。
等,開什麼玩笑,籌劃了這麼久。
不趁它病要它命也就算了。
給它成長的時間,怎麼可能!
至於沒了係統,這位便宜二姐同承恩公府的交易如何圓下去,乾她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