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幸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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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如墨,漫無邊際。

李幼白輾轉於榻上,難以成眠。

直至天際泛起魚肚白,她方緩緩起身。輕移蓮步,取下一襲男子裝束的武服。那衣衫剪裁利落,寬袍大袖間儘顯颯爽,極利於施展拳腳功夫。

穿戴停當後,她款步至鏡前,凝眸細觀鏡中之人。

女扮男裝與男扮女裝皆有獨特之處。縱使李幼白身著男子武袍,稍加修飾,其麵容依舊難掩女兒家的柔媚之態,體態亦透著幾分單薄纖弱。男子多以健壯威武為美,而她身上,卻無半分陽剛之氣。

她雖一心想要隱瞞女子身份,可一旦踏入軍中,到了真刀真槍拚殺之時,又有誰會在意這些呢?

李幼白將劍輕輕收入劍袋,背於身後。正要關門離去,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房內懸掛的鈴鐺之上。

她神色恍惚,怔在原地片刻,而後緩緩上前,抬手取下鈴鐺,動作輕柔地係於無名劍的劍穗末端。

出得門來,李幼白隨意尋些吃食充饑。待離開宅邸,隻見林婉卿的馬車靜靜停在門外。

車簾輕緩掀開,林婉卿微微探出身來,唇角含著一抹溫柔笑意:“乾娘來送你一程。”

此時正值晚春時節。城中積雪早已消融殆儘,又接連幾場大雨落下,四處皆是濕漉漉的景象。屋簷下,水滴如斷線珍珠般墜落,在地上彙聚成一個個小水窪。馬車的木輪緩緩碾過,水花四濺,仿若一朵朵潔白的浪花瞬間綻放。

馬車之內,林婉卿端然正坐。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非但未減其動人風姿,反而更添幾分成熟韻味。她唇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之前你加入韓軍,於無名城抵禦秦軍,至今已有多少年了?”

李幼白原本閉目沉思,聽聞此言,緩緩睜開美目,黛眉微蹙。思索良久,卻也有些記不太真切,遂輕聲回道:“約莫有六七年光景了。”

林婉卿聞言,眸光微暗,嗓音低沉下來。眼中滿是迷茫之色,目光緊緊盯著李幼白,儘是不解:“我們相識於十幾年前,那時的你與如今大不相同,可骨子裡卻又無太多改變。我心中疑惑,走到今日這般境地,你可曾有過後悔?”

李幼白定了定神,低頭沉吟許久。而後眸光低垂,落在自己的膝蓋上,語氣平靜卻又透著堅定:“若能重來,我仍願做這些事,那便不曾後悔。隻是這答案,也唯有重來後的我才知曉了。”

馬車在街道間緩緩前行。

今日,乃是兵部征人集合清點的日子。雖天色尚早,可集兵所大門外,已有其他世家的江湖武師陸續趕來。林婉卿的馬車尚未行至近處,在離集兵所還有一段距離時,便緩緩停下。

林婉卿望著李幼白背著劍袋走下馬車,忽而神色一肅,語氣凝重:“此行北上,凶多吉少。北地此時尚處冬末,你們前去,必定會遭遇墨家和黑風嶺的阻擊。”

言罷,她微微一頓,似在猶豫。片刻後,又繼續緩緩說道:“兵家防守固若金湯,白莽的大軍與顧鐵心的虎豹騎,若無強攻之舉,根本無法撼動兵家的防禦部署。當下局勢已然明朗,隻看哪一方會出現破綻。如今,天下能人誌士皆彙聚於北地,協助魏國做最後抵抗。朝廷受東南沿海倭寇侵擾,分身乏術,無法投入過多精銳兵力。你們這群人,本是用來牽製、吸引魏國墨家聯盟軍力,充當兵家眼中可能出現的缺口,以此迷惑魏國的主要大軍。”

李幼白柳眉輕蹙,麵露疑惑之色,語氣中帶著幾分質疑:“你能知曉這些,魏國、秦國之人,又豈會不知?”

林婉卿眸光閃動,緩緩閉上雙眼,將視線從李幼白身上移開,神情略顯疲憊:“懂與不懂並非關鍵,重要的是你是否有改變局勢的能力。昔日陰陽家助秦皇征伐天下,無數智者能猜到、算到陰陽家的所作所為,可最終又為何失敗?去吧,再過幾年,一切便將塵埃落定。” 言罷,她輕輕放下車簾,動作間似有無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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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幼白聽罷,麵色凝重。遲疑片刻後,轉身快步朝集兵所走去。她心中明白,林婉卿所言極有可能。這些緊急征援的兵丁,未經任何訓練便要投入戰場,除了充數、犧牲、吸引敵軍視線,確實難有其他作用。

“要結束了...” 林婉卿坐在車中,喃喃自語,聲音低沉而落寞。她睜開雙眼,側過臉,透過軒窗,望向那寂寥無人的街景。

她自幼被地網收養、訓練,後組建情報網,偽裝成商賈助大秦拿下韓國。如今,她不過是繼續做著從前的事,隻是身份從細作變成了掙錢的工具。

半生光陰,在她眼中,所謂祖國,不過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機器,在歲月的磨礪中,慢慢損耗,直至崩壞。李幼白說得沒錯,若能重來,還願再做往昔之事,那便不會後悔。

林婉卿凝視著街頭,年華漸逝的臉上,目光愈發冰冷。隨著馬車緩緩前行,漸漸消失在街道儘頭。

集兵所內。

行軍令早已傳向南州府各地。步卒與騎軍正快馬加鞭,朝中州城彙聚。今日,中州城內外較近區域的武者皆已前來報道。

馮劍將人數統計完畢後,疾步前去向燕寒川稟報:“將軍,兵源總數已統計出來。陳知府協助我們,共湊得十三萬兵源,另有兩千左右武者。”

“才十三萬...” 燕寒川聞言,眉頭緊皺,回頭看向馮劍,語氣中滿是失望與無奈。這個數量顯然遠遠不足,不過,有兩千左右武者,倒也勉強湊合。

他抬手示意馮劍坐下,目光深邃:“這些武者實力如何?”

馮劍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前來報道的武者,大多出身商賈世家。論境界,並無高深之輩,基本都是在江湖中摸爬滾打了七八年的人物。與普通民夫相比,自是強上許多。其中,能稱得上高手的,不過少數,境界大多在斬鐵流三品到五品之間。”

燕寒川微微有些意外,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說起來,斬鐵流四品往上,便算小有成就的武者了。在朝廷刻意打壓江湖人的情形下,普通人想要開穴練功,需得日複一日、堅持不懈地磨煉。能征集到這般境界的武者,著實出乎他的意料。那陳知府以征代賑的法子,確實行之有效。

不過,燕寒川心中暗自思忖,豪門家族此舉,不過是為了保住自家利益,並非真心為朝廷考慮。

“這些有品級的武者,暫且先不授予職務。各部軍趕赴中州城,還需些時日。每日早晨操練完兵卒,晚間可舉辦一場武鬥,權當助興,也好讓新來的人適應軍中生活。同時,我也能借此機會,看看這些有境界的武者究竟有何能耐。待武鬥結束,再根據勝出者的水平分配職務,如此,方能避免這些江湖人心中不服,在軍中不聽管教。” 燕寒川目光堅定,緩緩說道。

他深知,這些武者大多是被陳學書強迫而來。世家不願自家子弟上戰場,便將這些門客武師派來充數。若不用些手段,日後他們極有可能出工不出力,於軍隊而言,毫無用處。若能將他們拉攏過來,為軍中所用,那自然是再好不過。雖說將他們派往北地後,想逃也逃不掉,但他可不想有人臨陣潛逃,擾亂軍心。

“屬下明白。” 馮劍躬身領命,轉身欲出營。忽又想起一事,複又回頭,神色恭敬:“將軍,陰陽家的擎日聖君前日離開中州,南下而去。聽聞是要前往一個叫水梁山的地方,是否要派人暗中監視?”

“陰陽家的人?” 燕寒川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眉頭微挑。隨即擺擺手,沉聲道:“陰陽家不歸我們管轄,此次戰役由觀是音主導,想必這是她布下的一步棋。擎日聖君此時南下,說明這場戰爭已接近尾聲。若觀是音再不出手,朝廷怕是真的撐不住了。此事你不必理會...”

“是。” 馮劍頷首,快步退出營帳。

在離營帳不遠處的武場邊,武者們陸陸續續到來。根據前日負責登記兵丁所言,今日他們是來領取職務的。

部分人臉上洋溢著興奮之色。畢竟,一旦拿到職務,便算是正式成為朝廷軍中一員。先前被豪紳士族安排過來時的不滿與憤恨,此刻早已煙消雲散。

而另一部分人則麵色淡然,甚至流露出抵觸情緒。在他們看來,軍職雖好,可真要被派往北邊打仗,能否活著回來都未可知,這般不能享受的職務,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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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劍將燕寒川的命令傳達下去後,本想著過來領取軍職的眾人,先是微微有些失落,可很快又興奮起來。

與普通參軍的民夫不同,這些有武藝傍身的人,大多無太多牽掛。此時的他們,心境遠比那些民夫要好得多。當聽聞將以武鬥水平來決定軍職時,現場頓時嘩然一片,眾人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此時的李幼白,卻無心關注這些。她腦海中不斷回想著臨行前林婉卿對她說的那番話。

若真是如林婉卿所言,那麼此行北上,這些征召而來的兵卒,恐怕大多都要葬身於北地戰場。十幾萬活生生的人命,竟隻是用來吸引魏國眼線與火力的誘餌。

無論如何去想,李幼白都感到心驚不已,同時也對那幕後控局者的殘酷冷漠感到不寒而栗。百姓平日裡受官府盤剝,又遭豪紳欺壓,如今打仗還要被強征入伍,到頭來卻要白白送死,實在是太過悲慘。

李幼白心中感慨萬千,不禁輕輕搖頭,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負責傳達信息的兵丁將馮劍的命令傳達完畢後,便開始為武者們安排臨時住所。

他一眼瞧見站在一旁發呆的李幼白,見她身著一襲極為奢華的黑色武袍,氣質出眾,容貌俊美如女子,心中暗自思忖,此人想必就是中州城裡那個聲名遠揚的 “李白” 了,這長得像女人的男人,在中州城可獨此一份。

兵丁連忙滿臉堆笑,殷勤地說道:“李公子,這邊請。” 說著,還恭敬地伸手示意方向。

李幼白思索的思緒被打斷,微微點頭示意。

兵丁在前帶路,領著李幼白朝武場另一邊的兵營走去。

一路上,他們看到許多新兵正在接受集隊訓練。這些新兵中,大多身強體壯,而另一部分則被集中在場地中央,並未參與訓練。

眼尖的李幼白在人群中發現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她正畏縮地站在一群男人中間,聽從著號令排隊,眼中滿是無助與恐懼,那眼神仿佛在黑暗中尋找一絲光亮。

那女子注意到李幼白的目光,許是見她衣著不凡,又有兵卒引路,且毫無軍武之氣,便當即向她投來求助的眼神,眼神中充滿了期盼。

李幼白心生好奇,黛眉輕蹙:“那邊那些人為何不訓練?”

兵丁熱情地解釋道:“李公子有所不知,身強力壯的漢子早已被拉去訓練了,剩下這些人,或是身體有些毛病,主要是充當後勤人員。上頭剛吩咐下來,今夜要舉辦武鬥活動,根據武鬥水平來分配職務。像您這樣的武者,日後肯定能帶兵。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一個將領難以統禦全局,需要下級指揮層層操控。這些人,便是日後分配到您手底下的部分後勤兵力。”

說罷,他又笑著補充道:“我比這些人早來半個月,如今謀了個小差使。日後李公子領兵,我也在您麾下,還望您多多關照,給我個表現的機會。” 說話間,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原來如此。” 李幼白點點頭,目光落在這個小卒子身上。隻見他臉上帶著笑容,可李幼白心中明白,此人也是個苦命之人。

據她所知,最早被朝廷抓去充軍的,是從北地往南逃難的災民。人生之路,布滿荊棘與危險,細細想來,幾千年後,能夠流傳延續的血脈,其先祖必定曆經無數艱難險阻,是何等的幸運與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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